,大姐你就……你就請放心吧。」
「我放心?我有甚麼不好放心?我看倒是你不放心。」她執起黑子來,又在邊角下了一顆。看她神情肅穆,似是異常專注,外人從旁邊看來,定必猜不到她是在跟自己鬥智,還以為是正和甚麼高手對招呢。
這時爐上的香又掉下了一串,她嗬出一口寒氣來,回首卻與裙下之臣低聲說到:「今年看來是比往常冷了。」
「大姐你請放心,屬下一定會派人趕緊去找,絕不會讓左使、門主他們捱饑受凍的﹗」那人重重的叩著頭,聲正詞嚴,眼看就要發起毒誓,賭咒找不到人就死無全屍。
那女子待在暖榻卻是不為所動,輕輕的低著眼簾,一雙朱唇卻是說:「也罷,還叫甚麼大姐的,教主不日就要回宮,還是喊回右使好……」
「是的,大……阮右使。」聽他一說,那人倒是聽話,舌頭一轉,卻又笨拙地喊起那舊名兒來。
那女子聽著這熟悉稱呼,似是懷念起來,便又幽幽的道:「教主多年來潛行世外,素來難以覓其蹤跡。如今偶一現身便被岩略山城的人逮個正著,想必是著了熟人的道……」
「哈,那群廢物想必是被迫得急了……」女子想著又緩緩一笑,隻是她越是開心,卻越發令人覺得難以親近。「你聽著,如今教主有傷在身,又懷有信物,那幫奸人定必虎視眈眈。若然洛左使他們已遭遇不測,教主便更是孤立無門,你派去的人若是會辦事的,那倒還好……」
「屬下亦已收拾行裝,不日出發。此事會由屬下親自督促,為右使分憂。」那人邊說額上邊冒著汗,似乎隻有他一個不是待在雪山之上,而是在三伏天氣裹著張毛裘受苦。
女子一聽,卻皺皺眉毛,啪的一聲,卻又已下了一子:「我聽說施存清那幫走狗經已動身,雖然宛山派隻會些下三流的功夫,但你還是防著的好。」
「屬下明白﹗」
跟隨一聲清脆答複,那棋局亦已然告終。女子緊緊的盯著那一片被黑子衝得尤其如散兵閑將的白,未幾卻又是一笑:「哈,就憑你石克和?」
之二十九
「那個石克和跟你們有仇?」陳百應擦去流出的兩行玉涕,裹緊了衣衫,顫顫唞抖的就在隊伍中行進。
此時林中的火光搖曳,走在前頭的洛化情一偏身,卻扶住了身後搖晃的身軀。在燭火下宋璽的一張臉顯得份外蒼白,隻是他一身傲骨還在,一下便甩開了洛化情遞過來的手。
「我看是你跟我們有仇。文不會、武不會,就是一張閑嘴會亂說話﹗」宋璽不屑地吐一聲,轉身便搶著走在前頭。
那洛化情板起一張臉,提著火把,卻向陳百應低聲的道:「小兄弟,還請你忍耐一下。此林中已布大陣,不進則退,欲速則不達。若是山野良民,腳踏實地倒能安心穿越,但要是個會武功的,恐怕會終生困死在這裏。」
「……所以我才問,他是不是跟你們有仇啊?」陳百應邊走邊歎,回頭看看他的師傅,那瘋子吮著雞骨倒是自得其樂。
「哼,幸好石克和那老頭假仁假義,甚麼江湖恩怨不涉良民,硬是要為山野村夫行過方便,我們才能這樣自來自去。」那宋璽人走遠了,聲音倒還是大。「你們正道的人,做事就是這樣不幹不脆﹗」
……你罵我也沒用啊。陳百應忍下了一口氣,低下頭來卻仍舊乖乖跟著走。誰叫他沒本事,又認不得路,此時若是逞一時嘴快,說不定就會被人棄屍荒野。別以為這兩個鳥頭隻是嘴毒,下起手來更是狠辣。不見那宋璽隻是心情稍有不悅,便拔出劍來斫樹?隻怕他若是多嘴,說不定頭顱就要捧在手上走了。
可這樣悶聲走路,到底嘴巴寂寞。陳百應心念一轉,便默想起方才洛化情的一番話。原來他們淩天宮總算有情有義,不僅十多年來一直有接應他們教主,還一直想把大瘋子接回去好好休養。隻是這大瘋子卻是個不聽話的,來無蹤,去無影,也就幾年回去坐一趟,過後也就溜得沒邊了。
他們此次出行,就是接到消息,知道大瘋子常出沒於京師一帶,才會特地來接。豈料卻連番著了岩略山城石克和的道,損兵折將不說,還差點連累教主也掉了性命。說到這陳百應便暗自奇怪,不是說大瘋子是身懷武林秘籍才會招惹殺身之禍?聽洛化情這麼一說,那大瘋子根本就無處可歸,那秘籍應該早就在他手上才是。可怎麼遲不遲、早不早的,偏偏在這個時候石克和才動了殺機?還連帶扯入了淩天宮?
須知道多年來正道中人提起淩天宮亦隻會咬牙切齒,卻鮮有人真的會動手討伐。不要說那淩天宮隻是魔道,到了邊陲之處,倒被鄉民奉若神明,便是官府亦不欲多管,要扳倒她又談何容易?
況且這些年來也不見淩天宮多生事端,與正道河水不犯井水的,倒也是相安無事。如今石克和偏要無風起浪,惹他們淩天宮不快又又是為何?便是得到了甚麼武林秘籍,到底不能用來吃飯。損兵折將,又有何益?
陳公子始終是個生意人,究竟不能明白「義之所在,可以不顧性命」到底何解。隻見他腦袋晃晃,扳著指頭撥起心中的算盤,倒是替石克和算起帳來。不要說他手下死的死、傷的傷,又要布陣又要打架,醫藥殮葬也都要錢,單是要讓那麼一大夥人吃飯也就吃不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