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年輕時,沒來得及跟他海誓山盟,當我們都老去,已經沒有激情。我歎道:“為卿,男人四十一枝花,我們不老。”
我的皺紋還沒出來,我的皮膚還沒鬆弛,我的白衣依然勝雪,哪兒老?
為卿抿唇而笑:“可我,已經六十歲了。”
呃,太後的年紀。
我知道為卿記得他上輩子的事,所以他算自己年紀時總愛把前世的年齡也算上,他說他的心態如此。
“真到了六十歲,不該攜手歸隱山林麼?”我牽起他的手,“等曜兒長大了,我們一起退隱好不好?”
換是以前,為卿定然答:“不好。”
他對權勢的欲望多過我,隻是,熱衷了這麼多年也有冷卻的時候。
“嗯。”
我希望為卿能主動點,靠過來,但他老人家隻是清冷望我,我歎息,就把他摟進懷裏。
“舍得?”
“有何不舍?”為卿道,“就怕曜兒日後嫌我們兩老礙他宏圖大業,視我們為眼中釘,倒不如趁他羽翼豐滿前兩袖清風地離開,您說呢?”
唉,誰叫你培養了一隻小老虎?一想到寶寶將來某一天,會嫌棄壓在他頭上的我們兩口子,我的心都涼了。
“不會的,曜兒那麼喜歡你。”
“但我對他不好。”曜兒背地裏常埋怨為卿對他凶,對他冰冷,他卻不知,為卿是真的愛他的,隻是教育方式出了差錯。
或許,為卿希望自己培養出的兒子不是溫室裏的花朵,一催就折,他真心地希望,那將來會是一隻猛虎。
“曜兒還小,我們不急。”
為卿點頭:“再等八年吧。”
八年?那會兒,寶寶已經弱冠了,不知又會嫌棄我們什麼。但我知道,寶寶嘴上說著嫌棄這,嫌棄那,內心裏還是敬愛我們的,不知為卿到底在介懷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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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長出第一根白頭發時,為卿將它拔了下來,珍藏在錦盒裏,笑眼看我:“老了。”
他最喜歡看我老了,這樣我就沒有心力用色眯眯的眼神看年輕的美人。
我懶洋洋地靠在為卿的膝蓋上,笑道:“為卿啊,我眼角的皺紋又多了一條呢。”歲月啊,真討厭,任你權傾天下,也買不到朝華。
“嗯。”
相反,為卿冰冷的容顏卻還年輕著,他倒沒有刻意去保養,那就是天生麗質呢?
思及此,我發現寶一般抱著他的腰身:“為卿,朕能有你,真的太好了。”
他寵辱不驚,平淡道:“嗯。”
這話他已經聽膩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經常對他這麼說,他已經沒有開心的必要了。
“為卿,你是從什麼時候愛朕的呢?”
我問。
“很久之前。”
這我知道,但到底多久前?
他道:“第一次的時候。”
噢,那真的很久,久到我都快淡忘了。
他糾正道:“不是淡忘,而是壓根不記得。”
我還想追問,他卻已轉移話題:“席玟他……要來了。”
再見皇叔,他已年過半百。一時感慨,兒時的憎惡,年輕的仇恨,現在看來不過一場浮雲一場夢,我第一次心平氣和地對他笑道:“皇叔。”
席玟看起來並不像席恬說得那麼老,保養有道,讓他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溫潤如玉的氣質終年不變,沉澱在他身上大半輩子,他是沒打算卸下這層偽裝呢。看,活得多累,明明就不想對我笑得和藹可親。
“陛下,臣來接恬兒回去。”
席恬已經滿十四,到了封王的年齡,這隻被我圈養了多載的小老虎終於要出籠,成長成猛虎了。
我笑:“恬兒很乖,曜兒喜歡得不得了。”
何止不得了,簡直是要娶他為太子妃了。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席恬不買賬。
席玟彎眼一笑:“謝太子抬愛。”他的視線自然而然地透過我瞟到一旁的為卿身上。
為卿從容地坐著,淡淡地與他對視:“禦親王,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
十四年。
我替他們數了一下。一別十四年,我突然覺得很痛快,又很憐憫席玟。於是,我大發慈悲地容許席玟的視線在為卿身上停留了一刻鍾的時間,心不在焉地敷衍我的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