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有些東西還是在不知不覺中變了味道。廖仲愷努力的回想著,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股暖暖的感覺消失了。到底是誰在變全身都是冰冷的,那雙膀臂就像救命的稻草一樣,廖仲愷別無選擇,隻能死死的抓住,恨不能囚進隻屬於自己的牢籠裏。

這輩子都不要分開好嗎

一大早上,廖仲愷照慣例出門上班,丁阿達從沈青明的手裏接過油布包裹的小東西,按著他的吩咐往後園走去。上海但凡是大戶人家,後院都有一個蘆葦編的大簍子,平日裏的垃圾什麼的都放在那裏。每天早上,都會有個拉著破木板車的人過來,統一收拾清理垃圾。

把那卷油布包裹壓在簍子下麵,順手把從廚房帶出來的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扔進簍子,丁阿達轉身躲在了院牆的陰影裏。一直等到那拉著板車、來收垃圾的人出現在弄堂口,看著他從簍子下麵取出東西,並小心翼翼的揣進懷裏,丁阿達才放心的轉身回去。拾垃圾的人頭頂著個鬥笠,邊沿壓得很低,隻能看得見半張臉孔。那身破爛肮髒、分不出什麼顏色的短褂衫,卻怎麼看怎麼也覺著有些格格不入。平靜的早上,天時依舊灰蒙蒙的不見太陽,空氣中還微微浮著一股寒氣,拉板車的人的身影便就這樣慢慢隱入了清晨的霧色裏。

最近廖仲愷隻覺得右眼跳得厲害,他本來不相信什麼鬼神的東西的,可這幾天莫名其妙發生的一些事故卻總讓他心驚膽戰。就像今天這樣,人剛從南京路上的一家洋人店裏出來,就差點被一輛飛馳而過的馬車撞飛。幸好旁邊的李敏成眼明手快,拉了他一把,否則後果簡直不堪設想。除此之外,他還隱隱有一種被人監視了的感覺。廖仲愷心裏明白,有不少人都是想要他的命的,可近段時間那種身處危險的感覺尤為頻繁。

廖仲愷不由得提高了警惕性,把心裏的困惑和弟弟廖語冰說了。廖語冰一邊囑咐他哥要多加小心,少出門閑晃,常去的地方多多換著路子走,一邊用頗有深意的眼光盯著坐在壁爐旁、若無其事地教著丁阿達認字的沈青明。

4月17日是沈青明的生日,廖仲愷說要出去好好的樂一樂,和沈青明進了家法國人的餐廳默不作聲地吃了一頓豪華卻如嚼蠟般的午餐。吃完後,廖仲愷又興質高漲的說要去逛逛街。

南京路是大上海的繁華區,商鋪林立,車水馬龍,有著濃鬱海派韻味的劇院、咖啡館、珠寶行,各色人種穿梭其間,一派繁榮熱鬧。人力黃包車、電車來來往往,私家自備汽車橫衝直撞,冷不丁兒的傳來有人被扒手偷襲,發覺後的拉扯叫罵聲,熙熙攘攘的一片景象,不愧為洋人眼裏冒險家的樂園。

廖仲愷先拉了沈青明進了一家鋪麵為“王開”的照相館,為他作生日留念,拍了些照片。平日裏總是坐不住的廖仲愷今天居然規規矩矩的坐定,老老實實的同著沈青明一起拍了合照。

照完還覺著餘興未了,廖仲愷又叫著沈青明繼續順著這條十裏長街逛了下去。沈青明雖然看起來十分的心不在焉,但還是耐心的陪著他,聽他絮絮叨叨。

☆、情深緣淺

街尾是一家洋人開的精品店,裏麵賣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精巧玩意兒。沈青明原來並沒有進去過,隻是看著門麵裝潢地十分講究,知道廖仲愷這是又要亂花錢了,便由著性子衝他白了一眼。廖仲愷卻也不惱,詭秘的一笑,扯著人就進了店,用中英參半,說得亂七八糟,簡直是不明何物的語言和金發碧眼的店員解釋了半天,小洋鬼子這才恍然大悟一般,彎身從裏麵拿出了個看上去頗有分量的紙箱。

“青明,給你的禮物。”廖仲愷說著,把紙箱子塞進沈青明的懷裏。沈青明一驚,打開盒子看了看,居然是一台唱片機。

“生日快樂啊!"廖仲愷在沈青明的臉頰上輕輕一啄,轉頭又頗有興致的開始炫耀他送人的禮物。"看見沒?把這小小的唱針往唱片上一放,這東西就會咿咿呀呀的出聲。你喜歡唱戲,以後讓它來陪你唱好了!”廖仲愷說完,本以為沈青明會開心的一笑,卻不想沈青明臉色霎時變得無比蒼白,使勁把他向外一推,卻是厲聲說道:"你趕快走!"

在發愣的瞬間,廖仲愷眼角餘光瞟見街對麵的馬路上,有兩個麵色不善的人正向店鋪走來,電光火石之間,立刻明白了些什麼。他看了一臉淒然地立在當下的沈青明最後一眼,慌慌張張,也不顧店裏小洋鬼子的阻攔直接跳到店的裏鋪。在那狹隘的過道裏硬是擠出了一條路來,最後終於從後門倉惶逃出。在鑽進自己私家車的那一瞬間,廖仲愷滿頭是汗地聽見了不遠處傳來的"乒"的一聲槍響。

沈湛和聶遠征一看見那汽車如箭出弦般飛了出去,就立刻意識到大事不好。果然沒過幾分鍾,馬路上就傳來吹笛聲——南京路要封。聶遠征在人頭攢動的人群裏尋找著沈青明的影子,卻是在距法國店沒多遠得交叉路口上,迎麵撞上了恰好飛奔出來的沈青明。

“小沈快走!”聶遠征焦灼地說完,拉著沈青明跳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馬車。慌亂中,沈青明懷裏的紙箱子卻“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裏麵的東西摔了出來,裂成了無數瓣破碎的晶瑩。看著散落在馬路上的殘體,沈青明微微的一閉眼,咬了咬牙飛身上了馬車。車夫響鞭一甩,雙馬奔騰,疾駛如飛的衝出了南京路,向一早安排好的接應地點——愚園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