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後。
小小嬰兒在暖春的亭子中,兩重擋風紗帳下,搖籃裏,睡得好。
--七冥。
真輕輕喚我,偎過來。
--來。
我看看一丈開外那個小東西,側頭看看他,和他並靠在欄上。
--你莫要怨我。
語調示弱得很。
我略覺得詫異。
怨他?
--好吧,你怨就怨了,隻是記得慢慢消了氣。
口氣裏又多了份討好。
我有麼......
--香火的事,本來我也沒有細想。後來才慢慢覺察得,你到底在乎的。
這話,我沒法反駁。
隻、隻是......
--我曉得,你甘心的,也不是朝三暮四容易會主意的。
嗯。
--所以,本來想一年年多收幾個徒弟,養幾個沒了爹娘的可憐孩子,好好教導了,讓他們記得叫你爹,便就這樣了。
......
徒弟已經有三個了。
第二個最小,自小無父母,眼下八歲,叫他爹爹師父,叫我師父爹爹。
當初以為他搞出兩個顛來倒去的稱呼來,成心混淆那皮小子,順便耍著人玩,卻原來......
爹爹師父,終究是師父。
師父爹爹,卻是爹爹。
--去年年前,那一溜公子來提親,莫蘭白丫頭兩個,在那當著一幹媒婆,吵白蘭的婚事。你還記得不?
我點點頭。
白家丫頭道是白家家規,女子婚嫁,素來自決。
莫蘭麼,怕他寶貝女兒十年後情竇初開,江湖涉足卻不深,被人騙了心去,
可那五歲的娃娃,精靈得很,天天把那兩個雙胞胎弟弟哄得團團轉,小小娃兒兩個,被調教得無比服貼乖巧。
這明明是個白丫頭的翻版,莫蘭除了準備嫁妝,哪有操其他心的份。
莫蘭原以為兒子能歸他管,卻不想生了兩個,都姓了莫,卻還是半個也沒有撈到。
笑。
--記得。
真也搖頭笑起來,而後繼續。
--你那次,後來自己一個,想了些什麼?
我......
--然後去你爹娘靈牌上香。磕頭咬牙,紅了眼,禱了什麼?
我、我......
他竟然看到了麼。
--我本是來叫你看樓裏新出的袖弩去的,你樣子失常,就跟了會,後來也沒敢和你說。別惱?
真側身抱過來。
那晚回來,他獻寶似地教我看了一樣極精巧好用的袖弩。
自然也是金貴難造的。
他這般,我注定被吃死了,怎麼惱得起來。
我認栽,搖頭。
--不惱。
真嗤嗤一笑,鼻尖蹭蹭臉頰,接著道。
--我自小被教養的法子,相處的人,和你整個不一樣。一方水土一方人,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下來,言語不同,吃食不同,行事不同,念想也不同。^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有些事,老實說,我能明白你心裏怎麼拐的彎,卻還是會覺得奇怪。至於我自己,是斷不可能那麼想的。香火上頭的事,便是其中之一了。我覺得可以了,麵上看看也無差了,其實,你卻還是有藏了壓了的地方。
心裏一慌,這話到後來,有些惱我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