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扯了扯另一個,兩個噎了聲。
連吩咐小二做事的嗓門也低了些。
還算是有幾分見識的。
自顧自用了飯,上了樓。
樓梯轉彎的地方,眼角不經意落進他們三個。
那個被押解的,有幾分眼熟。
江湖上,平白無故覺察到什麼眼熟的,總是要出事的前奏。
不敢掉以輕心,當下凝神一想--
竟然是那個鎮遠將軍!
日日皺著眉頭拚沙盤,搏殺敵眾不要命,中了春[yào]隻會扭來扭去,二十一歲尚在室的名將之後。
我搭在劍把上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真是不堪回首的任務。
還好,現下去了麵具易容,他不可能認出我。
貶籍流放麼。
沒想到啊,沒想到。
出生入死的將軍,班師回朝,沒的封賞不說,卻是這種下場。
不過,其實也難怪。
廟堂之事,哪裏有樓裏那麼明晰。
功高震主。
權勢之爭的犧牲品。
在營時令行禁止,觸犯了其他人的利益,一旦邊疆暫平,帥印一收,那就......
諸如此類的理由,隨便找一個便可以拿下他小命。
流放,大概還是求情得來的。
不過記得當初的資料裏,他父親舊部多在西北,碧落這邊的軍中,若要做些手腳......
沒準還不如午市斬首幹脆。
......
......
搖搖頭,
寬衣枕劍而臥。
明天中午大概能放晴,去給肖哥他們的塚清清野草罷。
九、
跟店家借了鋤頭,拎了些豬頭肉,幾斤饅頭,一壇燒酒,我去上墳。
當年,偶爾幾個哥哥在攢的媳婦錢外,得了些外快餘錢,買了酒湊一塊熱熱的時候,便是這般的。
我當年尚小,平日裏沒什麼事,差使少,也簡單。
用肖哥的話說,跑上半天腿也就賺串糖葫蘆,算來還不夠鞋子磨的......
......諸如此類。卻也是實話。
咕噥到了末了,總是一拍我腦袋,你小子還是蹲馬步去罷,哥哥們買酒了少不得你一份!
烏哥常常接著損上一句,就你那點肚,你三哥哥我少喝半口,便夠放倒你了!
......我少時的酒量,的確沒話說。
淺得沒話說。
聽得臉上掛不住,就暗裏磨牙吞著口水想,酒喝不多,豬頭肉,少不得把你那份也吃了!
錢哥趙哥一邊總看了笑,趙哥沒準還摸摸我腦袋,拍拍肩,攘一把,來個感歎。
--小方子你昨兒還開襠褲滿地跑呢,今個居然能灌了啊!
理著墳上雜草,隨手把幾樣東西堆到墳前石上,一邊,便禁不住想起哥哥們的往時來。
這些年生死見多了,那時候的一場噩夢般的廝殺,想到了,也不會再怎麼了。
反倒是早年那些日子,卻還記得清楚。
偶爾想起,竟還能心裏自個樂樂。
清完了草,又墊了幾塊石頭圈出土包,添了些土,我開了燒酒。
才喝了幾口,隱隱聽得來路上有人聲。
過路的罷。
這裏擋了一片小林,他們看不到。聽起來也不是練家子,不幹我事。
卻聽得其中一個朝林子裏來。
正要避一避,那人在林子邊抱了塊大石頭,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