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苗凱和徐瑤的對話(一)(1 / 2)

(苗凱)

呂穎出門之後,我耐著性子看完了大綱。除了小城裏的人物,我和汪佩佩竟然沒有一個重合的朋友。認識的十五年裏,我隻能確定小城和北京重逢的片段是來自於我和她的真實經曆。其他的,我完全無法分辨。也許隻是故事呢?她畢竟是一等一的職業作家、職業編劇。這大綱的後半段,延續了她一貫的優勢,節奏快,變化多,出其不意。可是,萬一是真的呢?我無法原諒我自己。

我讓呂穎約了徐瑤。我要求開麵對麵的溝通會。徐瑤很準時,帶著助理來了。我開門見山:“你和魏東晨合作這麼多年,這次換我,我壓力很大。你也知道,作為藝人,容不得任何閃失,尤其是外界看來我在接魏東晨的戲……”徐瑤打斷我:“這是一個全新的戲,不會和魏東晨之前的任何戲有任何瓜葛。這戲是為你量身訂做的,魏東晨也演不了。”她真是一個強硬的女人。我也沒有客氣:“量身訂做?我從前五版劇本和這版大綱裏還看不出來。”徐瑤也沒有任何服軟的意思:“選景會在小城,我已經和當地政府接洽過了,他們大力鼓勵影視娛樂項目,尤其是我們這種一流陣容的開年大戲。我們劇組大部分人已經在當地進行拍攝前準備了。這個地方你和汪佩佩都很熟悉,入境生情本來就可以給表演加分,而且有著獨特的宣傳優勢,包括魏東晨在內的任何人都無法比。汪佩佩是目前國內最貴的編劇,三十萬一集的收費還外加股份抽成。她從不給別家寫劇本,就算我們自己公司的劇本,她最近兩年都沒有親自開筆寫過,但這一次,我是讓她親自寫的大綱。加上她,我們的編劇團隊六個人,其他的影視項目很難有這樣的陣容。”

我不知道徐瑤知道些什麼,如果她早就知道我和汪佩佩的關係,應該不至於來回改那麼多次劇本才讓汪佩佩出馬。這麼多年,汪佩佩一直躲著我。前年的金鷹獎,我得了最佳表演藝術獎,她得了最佳編劇獎。我想好了所有的說辭,準備在後台和她正式地見一麵。她竟然冒著得罪一大堆圈內人的風險,沒有來領獎。我根本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躲著我。一個擅長文字的人,卻不願意跟你溝通,這是再麻煩不過的事情。那年酒吧的重逢後,她沒有給我一點機會,一句話都沒有,手機號碼停機,人間消失了。這種幹淨利落的勁兒更像是一夜情,而不是情人的久別重逢。也許是我多想了,最合理的解釋應該是:她就是把我當作一個兩夜情的情人,自己傍了大款之後寂寞無聊,找一個帥哥玩耍。

酒吧分開之後,我再得到她的消息已經是兩年後,看到她的名字在魏東晨出演的一部電視劇的編劇欄出現。當時我還以為是重名,她一個北大學經濟的怎麼可能變成職業編劇。後來這劇火了,她也出了名,百度百科上出現了她的照片,我才知道這確實就是那個消失掉的汪佩佩。我看過她的采訪,平靜、孤傲、自我,對自己的過去隻字不提。沒人知道她經曆了些什麼,近幾年出名後幾乎是以避世的狀態一直活在她的文字裏,獨居香港,遠離塵囂,沉迷慈善,以“修行人”自居。她沒有嫁給那個有錢人,她也沒有留在北京,她也沒有聯係我。我當年一氣之下隻在她的世界裏消失了一年半,而她,在我的世界裏整整逃離了十年。我倒寧願相信她是把我當作一個可有可無的情人,這樣的冷漠遠比十年的逃離要輕鬆得多。這十年來,我隱隱地覺得她有些事情沒有告訴我。我和她接觸不多,可是仿佛呼吸相連。人和人的緣分原本就沒有什麼道理可循,有的人一見就無比厭惡,有的人一見就銘心刻骨。更何況,本質上,我和她是同一類人。這十年,無論她在哪裏、在做什麼、和誰在一起,她一直都在我潛意識的最深處,時隱時現。這讓我懊惱。時至今日,我可以很容易就用錢和女人去擺平自己的身體,我卻擺不平汪佩佩不聲不響的逃離給我心裏下的魔咒。可能是我想知道那些被隱藏的真相,也有可能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真相,真相就是她是個婊子,而我不甘心被耍。我就是要逼她出來,我就是要知道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我就是要知道這十年來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