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不知道香港還有這樣的白沙灘,沙質絲毫不比三亞遜色,但沒有三亞那麼多嘈雜的遊客。我很多年前就拿到了香港的居民身分,是香港政府的特殊人才引進計劃給我開了綠燈。但我一直都不喜歡香港,從來都沒有來居住的打算。每次來香港,都是匆匆地來,匆匆地走。唯一有點好印象的就是尖沙咀麗思酒店看出去的璀璨的維多利亞海景和樓下海港城買東西的便利和時尚。
汪佩佩就是汪佩佩,她竟然在這個全球房價最高的城市裏隱居得像個神仙。我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這麼自在地毫無壓力地在沙灘上走。已經有無數次被偷拍的經驗,即使在酒店的私家沙灘上,我也會做足了功課,收腹擺姿勢,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馬虎,不然第二天就會在新聞上看到“中年發福”的負麵報道。到底有沒有人知道?!中年發福是人這種動物的正常規律啊?!為什麼人會這麼在乎別人的一個美麗的肉身?!不會厭倦嗎?!我有時候真的很羨慕那些醜的演員,醜的人想出名確實不易,但一旦出名,別人就會格外在乎你的演技。我和魏東晨都相反,我們都太好看,直到現在,出道這麼多年,還有人在質疑我們的演技。
這就很尷尬了。現在這個時代,小鮮肉層出不窮,我不知道這張臉這個身體還能撐我多久。小鮮肉們雖然沒有演技,但他們還小,還會成長,慢慢地在圈裏打磨,十年後,也會成為演技派。而我的定位呢,我沒想好。在演技上,想再往上突破真的要看天賦,不是努力就可以的。就像無數人在寫網文寫小說寫劇本,但都默默無名,隻夠賺點外快,隻有汪佩佩一戰成名,成為一等一的編劇,敢說兩周就出60集的電視劇劇本;就像無數人都移民來了香港,但都被香港的高消費和快節奏吞沒,隻有汪佩佩非常容易地做回了她自己;就像我這輩子看過了無數張頂級美麗的臉,但大多數臉都記不得,那張臉所屬的名字更不記得,隻有汪佩佩的不施粉黛讓我這麼刻意地找了很多年。
這就是天賦,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汪佩佩也確實努力。我聽過圈內傳言的她和徐瑤的發家史,能把自己逼到那種程度,連男人也要退讓三分。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卻活得無欲無求。她就在我身邊,可我不知道如何下手。明明她的眼裏還有著愛意,但那愛意飄渺如這海上浮雲的倒影,乍看時有,細看時無。我徒有了一身完美的皮囊,卻留不住一個女人的心。
“我們的問題到底出在哪裏?”我禁不住問她。
她顯然不知道我會突然問這個問題,略顯驚愕,玩著沙子的手頓在半空。
“你一直一個人,我現在也單身。雖然我現在有點麻煩事,但這不會是你在乎的重點。別說你不愛我,這樣的假話連魏東晨都能看破。以前我們窮,我們身不由己。現在我們自由了,你要我留下來,我就會留下來。”我逼問她。
她苦澀地笑了。竟然是苦澀地笑。這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她有氣無力地說:“你是苗凱。你現在這樣說,但出了這個地方,你還是會身不由己。”
“我不會!正因為我是苗凱!現在的苗凱不再是小城那個苗凱!不要以為隻有你經曆過很多,我又何嚐不是!我知道了,我們最大的問題就是你一直在逃避!汪佩佩,你實在太高傲了!你這麼多年不肯見我,就是想逼我來找你,讓我證明我有多愛你,讓我求你也一樣愛我,這樣你才肯低下你高傲的頭,和我在一起。我如果不來找你,你寧可失去我。你以為你躲在這裏就萬事大吉嗎?你躲得過你自己的心嗎?”我突然明白了,她所有的遊移不定,都是因為她在懷疑我對她的忠誠和愛意。懷疑,所以不肯敞開自己的心。她太愛自己,她怕受傷害。
“那你又躲得過你自己的心嗎?!”她眼神突然銳利,鋒芒必現,直視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