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節省費用,我們在一個社區會場舉行會議。雖然場地簡陋,但來的人都是級別不低的各方慈善人士和專業人士,穿著都很正式。我連續參加了三年,作為主要捐款人,很多人都認識我了。我站在前排,隨機和走過來的熟人打招呼。理事長引我去和今年第一次參會的香港醫生們打打招呼。我便跟他走到醫生們附近,等他介紹。我不得不說,香港的醫生們真的是養尊處優,專業的知識和高額的收入,讓他們處在這個社會的高層,有著非同一般的既文雅又清新的氣質。我不會說廣東話,就挨個打哈哈。這時,有個醫生用英文說:“見過的,原來是徐小姐。”我愣了一下。我稍微仔細地看了看他,灰色的西裝,雅致的領帶和相襯的口袋巾,一絲不苟又幹淨陽光的樣子,正經香港醫生的派頭,看不出什麼特別。各種場合見人太多,實在不記得在哪裏見過這一個香港醫生。我禮貌地笑了笑,就接著聽理事長介紹下一個人。介紹來介紹去,我都隻聽懂一點,大概就都是各行各業牛逼的醫生。終於打招呼結束,會議要開始,我走回我的位置。這時,這個說見過我的香港醫生追上來,小聲用英文問我說:“還記得嗎?你送你朋友來急診。”
我轉頭又好好地看了看他。他笑著把自己鼻子嘴巴用一隻手假裝口罩那樣捂住,隻露出眼睛。我一下子就認出了那雙笑模樣的眼睛。我驚喜地說:“竟然是你啊!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才有了今天請醫生來商討的這件事?!”他放下手,接著用英文答:“沒想到啊!我的診所收到邀請,我就來了。”我吃驚:“你不在公立醫院了嗎?!”這時主持人上台,馬上會議要開始。他急忙給了我一張名片:範明傑醫生。後麵是一大堆英國皇家什麼的看不懂的醫學院學位或者進修頭銜。我用手機通訊錄掃描了他的名片,微信自動提醒可以加為好友。我一般不加人好友,到我這個年紀和資曆,好友隻會越來越少,不可能越來越多。那天陪佩佩去醫院的情景曆曆在目,仿佛隻是昨天,可是佩佩已經遠在天邊了。那麼焦灼的心情下,還好有他的鎮定。我想了想,加了他。他秒通過,秒回:hi.
真是一個難得的把熱情放在臉上的香港人。佩佩一直說香港人骨子裏是溫柔熱情的,我不相信,我看慣了他們對我們這種大陸人的臭臉。我不知道怎麼回他,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聊。禮貌地回了一個笑臉。他沒再用英文,而且回了簡體中文:沒想到你是這個基金的最大投資人,很吃驚。那天那個女生就是基金創始人吧?
香港人會簡體中文拚音的少之又少,都是拿手寫繁體來發信息。醫生們都是學霸,自學拚音對他們來說應該不難吧。那為什麼不自學普通話呢,這麼奇怪。我答:是的。就是她。有什麼好吃驚的。
他發了一個笑臉,說:你那天慌慌張張的樣子,和今天的嚴肅完全不同。
我想起那天的情景,是有點可笑,不由得一個人捧著手機傻笑。他又來一條訊息:提醒,現在在開會。投資人,你不要再傻傻的。
我向左右和後麵轉著看了看,後麵清一色的西裝,不知道他坐在哪裏。
他又來:別看了,散會後喝杯咖啡,聊聊你朋友?
我:喝咖啡沒問題,聊我朋友什麼?
他:我想去基金旗下的醫院做義工。
這一刻,我相信了佩佩的話,香港人骨子裏是溫柔熱情的,還有善良。放下香港這麼高的收入這麼舒適悠閑的生活不要,去一個大陸二線城市不知名的醫院做非常辛苦的義工。這位醫生,就像我第一次見他那時的感受:這是真正的溫柔的白衣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