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固定,受刑的手指牽動手腕,瞬間暴起掙紮,卻卡在無情的皮圈中,勒出了一道血痕。
而他的喉嚨間,發出了一聲無法忍耐的、痛苦到極致的淒鳴。不知是因為過於慘烈的疼痛,還是心理上太過絕望和悲傷,無法昏迷的澈蘇猛然昂起了頭,黑漆漆的眼睛死死看向了自己的手。
發出了一聲微弱而沉痛的啜泣後,大滴大滴的淚水無聲而落,迅速打在頭邊的台麵上。
按說完全不應該有什麼淚水滴落的聲音,可是那名年輕中尉卻忽然覺得,自己明明聽見了一種夏日暴雨狠狠砸在地麵時的沉重。
極度的痛苦中,他用力將頭撞向腦後的堅硬台麵,一下下,卻因為脫力而越來越輕……
清晰的電話鈴聲忽然響起!驀然驚醒了室內的兩個人。
陰鬱著臉龐,中年刑訊員接通了上司原碧海的電話。側耳聽著,他身邊的年輕中尉不由自主地,極力捕捉著上司最新的指示。
“停止,一切都停止!馬上,現在!”電話中,他們一向冷靜自控的主管的聲音大得驚人,幾乎在狂吼。
臉上的神色從平靜轉為驚疑,那名主刑訊員剛剛弄明白原碧海的意思,未及反應,他身邊的年輕同事已經猛然跳起!、
磕磕碰碰地,以不可思議的快速飛撲到了那台通電的刑訊儀器前,來不及進行精準調整儀器,他第一時間用盡力氣拔掉了電線!……
不過十分鍾不到,審訊室房門赫然而開。
七八名帶著口罩的白衣軍醫飛速衝了進來,擔架、急救醫療設備、輸液儀。
室內的兩名刑訊員無聲退後,驚詫地看著這如臨大敵、滿眼緊張的軍部醫療隊。
雖然頭兒是說要立即停止一切拷問,可是這個陣勢?
“快快,給他解開束縛帶!”為首的醫療隊隊長衝著他們嗬斥。
恍然上前,兩名刑訊員手忙腳亂開始解開澈蘇身上那牢固的四肢束縛。
抿著嘴唇,年輕的中尉盡可能小心地拆掉了犯人手上精巧的金屬拶指。纖長的十指中,其他的都完好無損,隻有左手的小尾指和無名指上,淋漓的鮮血糊住了蒼白的指節,靜靜地給刑訊台撒上了一串殷紅。
不知是出於慢慢加碼的心理策略,還是什麼別的原因,主刑訊員沒有真的開始就對重要的中指食指用刑,而是選擇了犯人的小指和無名指。
看著一名軍醫緊皺眉頭開始處理那兩根傷殘的手指,年輕的中尉微微一陣放鬆,踉蹌著坐倒在了身後的椅子上。
雖然完全弄不明白出了什麼狀況,開始似乎有什麼完全不一樣了,他隱約地想。
“鎮靜劑,止痛針。”為首的醫療隊長有條不紊地吩咐下去,“上氧氣罩,小心移動。盡可能別碰他,他現在的痛覺比一般人靈敏……”
敞開的門口,再次出現了一個白色醫生袍的人影。匆忙走到擔架前看了看澈蘇一眼,他擺手示意下屬們繼續。
緊接著,他轉身來到了那些刑訊儀器前,認真地開始記錄一些數據。
完成了記錄後,他向著兩名刑訊員沉聲開口:“原主管請我來的,我需要你們提供一些犯人的身體數據,好有針對性地進行治療,請你們配合。”
慌忙點點頭,年輕的中尉眼尖地發現了這名軍醫口罩上眉宇間那顆醒目的黑痣,恍然想起了他的身份。
聯邦軍部直接隸屬下的第二軍醫院院長,傅家盛專家?
一陣緊張的忙碌和初步救治後,輕巧卻結實的擔架飛快地被推出門去,幾近無聲的滑輪在地麵上留下一串細微的擦痕。
隔著審訊室外麵的單向可視特質玻璃,匆匆趕到的原碧海和齊波兩代軍情四處的新舊主管,齊齊站在了門口。
伸手叫停了擔架,花白頭發的齊波老主管默默地看著擔架上的那個單薄身影。
像是被剛才那極短暫的刑訊折磨得失了神,雖然被醫生初步救治了半天,澈蘇依舊緊緊閉著眼睛,深陷的眼窩邊,濃重的青色晦暗和烏黑的睫毛掩映在一起,毫無生氣。
那張他熟悉無比的的少年臉孔,雖然已經被多日殘酷的刑訊磨損了以往的俊美和靈氣,可齊波依舊一眼就認出了他。
是的,在絕密檔案中關注了十多年,雖然不算熟知他遠在異鄉的一舉一動,可是澈蘇的所有人生轉折點,他都基本清楚.
——什麼時候被打上賤民烙印,和那批孤兒一樣取得帝國的賤民籍貫;什麼時候開始接受澈安的私下教育;什麼時候參加了那場帝國高中聯考,隨著霍爾莊園的少爺進入皇家工程學院;又是什麼時候被帝國的皇子選中為搭檔機修師……他統統知道。
一直到一年以前,他的監護人、聯邦“深海”計劃的帝國總負責間諜澈安的計劃完全脫軌,不久之後,傳來令人震驚的澈蘇陣亡死訊。
——極具諷刺意義的是,不是為了聯邦,這名“深海”計劃第二代中最優秀最傑出的聯邦天才少年,他的死是為了帝國。
“老師……”原碧海的聲音嘶啞,盯著擔架遠去,他強壓住心底的混亂和震驚,“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