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些掛毯是魔力不足的退役老兵。我輕柔地撫摸身旁那軟軟的毯子,它蹭了蹭我,大度地原諒了我剛才的不敬。但當我的主人出現在桌邊的時候,熱情如火的毯子迅速卷住了他給了他一個愛的擁抱,當我將他從毯子裏解救出來時,他還驚魂未定。
選在靠角落的桌子吃飯是有好處的。酒館的中間有個四柱式的舞台,吟遊詩人撥著曼陀鈴唱著歡快的小調,擁有一頭橙色短發和兩根惡魔角的泰夫林女孩穿著惹火的皮甲在簡陋的台麵上跳著熱辣辣的勁舞,一名醉醺醺的酒鬼伸手想摸她那光潔的大腿,結果被對方一尾巴掃到桌子上,撞掉在地的酒杯將路過的侍應生絆了一跤,托盤上的麥酒潑向牆壁,驚得掛在那裏的毯子趕緊將自己卷成一團。
我的主人按照酒館的推薦點了所謂的蘋果套餐。前菜包括一盆色彩斑斕的蘋果沙律、裹著蘋果絲和油脂片的薄生牛肉和一杯琥珀色的蘋果酒,主餐則是配有蒜蓉麵包片的蘋果醬煎鵝肝,飯後還有袖珍的烤蘋果派和淡黃色的蘋果餅幹。我的主人喝掉三人份的蘋果酒後,臉蛋也變成蘋果似的粉紅色了,神誌不清地扒著我的肩膀在我臉上啾了一口。
我將他摁回椅子上,讓他好好吃飯。
罐頭倒是對鄰桌的海鮮麵產生了興趣,正在猶豫要不要加一份的時候,卻被我的主人告知,這些海鮮從附近的城鎮運來這裏的途中,是用死靈法術進行保鮮的。
“難道不是用魔法製造冰塊來保鮮嗎?”他這次終於學會留個心眼了。
“Ummm……當然不是啦~”變成粉紅色的主人在我懷裏胡亂蹭著,“用魔法製造冰塊可不容易呢~還要保存至少半天,一般的學徒可做不到。用的是死靈係的法術保存器官,這個零級戲法可是連最差勁的學徒都學得會呢~”
對麵那聖武士似乎正在拚命克製自己將鄰桌的晚餐淨化掉的衝動。
作為一名專業人士,我不得不指出那聽上去很可疑的海鮮麵裏絕對沒有什麼負能量。死靈係的戲法我大致也有耳聞,不過是用負能量抑製可能發生的氧化反應罷了,與需要聖武士去淨化的不死存在完全不是一回事,我敢說對麵那罐頭的理論基礎肯定不及格。
飯後,小肚子被撐得圓滾滾的主人隻能由我抱去樓上的客房裏。將他扔進熱水盆裏好好搓了個幹淨,再擦幹身子罩上綴有蕾絲邊的白色絲綢襯衫丟到床上,那個小混蛋光著腳在床沿鋪著的羊毛毯裏踩來踩去,徹底疲憊了才趴在床邊沉沉睡去。我替他掖好被子,才關上門離去。
房間裏還有睡在另一邊的聖武士照看著他,我倒不擔心他的安全。走上酒館的房頂眺望遠方,才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竟是整個第十三街區的最高處,主人也真是會選地方。
夜幕下的伊斯特裏拉比白日多了幾分靜謐。盡管十三區的流浪漢與漂泊客們還嘈雜著在街上遊蕩,向東的商業區猶自熙熙攘攘著不肯入睡,夜色卻如同濃重的霧化去了紛繁與喧囂,涼風自城外的荒石間幽幽而過,掠起我的發稍流向東方森然而立的高塔,沒入沉眠在黑暗中的皇宮背後的天際,遙遠處有星辰劃落。我站在這靜謐之上,仿佛一切均倏然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