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段(1 / 2)

時間者的自欺欺人。

試圖將倒影扶正,哪怕僅僅是聊以慰藉,卻發現他越發依賴於我。

倘若沒有他,是否我也將陷於可怕的荒寂的孤獨,如同父親孤老於無人的宮殿,即使行走於人群中也擺脫不去如影隨行的荒涼。

我們是一個人,不分彼此。

我將他擁在懷中,吻去他的淚,撫去他的戰栗,在他耳旁訴說著我的愛意,然而他看不到我的容貌,聽不見我的溫言細語,感受不到我的愛撫與懷抱,徒勞地在我身上摸索,卻找不到我的存在。他的靈魂被關在狹小的黑暗中,為了保持那份原初的純潔。

我們的世界裏隻有一個人,我和他。

即使彼此觸摸也無法得知,我與非我,不過是區分存在與虛無的杜撰,改變不了擁抱虛空的孤寂。

☆、穿越風暴之海

當我們站在山岩上向下看的時候,天藍色的屋頂如同澄澈的冰湖座落於群山環擁之中,翻湧著的雲泛著肅穆陰冷的灰,如同墮天使的大軍盤踞在城市上空,哪怕輕盈地翱翔也不改壓在人心頭那沉甸甸的不安。

這裏是西港,我們的北上之旅的最後一站。

借道萊瑟曼讓我們的旅途順利不少。入秋的時節,這個強壯勇武的民族非但不南遷,反而北移,他們的勇士騎著高頭大馬,沿著河間穀地長途跋涉去北方荒無一物的皚皚雪原,在那裏舉行盛大的篝火晚會,狩獵機敏的雪貓和冰原狐,以慶祝這一年的豐收與新年的到來。而我們則跟隨置購綿羊和火酒的商隊去了萊瑟曼地區最繁華的港口。

西港是東大陸的人們對這裏的稱呼。穿過漫漫黃沙與戈壁的東方旅者往往因為不適應海上的生活止步在萊瑟曼的海岸,這裏便是他們的世界的最西邊。在西港隨處可以看見那些深色皮膚相貌扁平的商人兜售他們的貨物,翠玉與鋼鐵之地盛產品質上好的兵器與精致昂貴的玩物,我們在一個穿著彩色絲綢的八字胡的店裏啜飲據說從極東運來的茶葉,容貌姣好如同珍珠的侍女將烏發盤在腦後,橫綴著珊瑚般的簪子。我忍不住向她們借了幾隻,挽起陛下的長發為其梳理,最終在侍女們的嬌笑聲和陛下的躲閃間作罷。

藍瓦下的房屋寬寬胖胖,牆壁被刷成幹淨的雪白,窄而高的窗子開在上麵,室內的采光往往不好。店鋪的主人點起蠟燭,用紙糊的燈罩籠起,朦朧的光線和縹緲的熏香彌漫得櫻紅與絳紫的薄紗帷幕神秘而渺遠,我的主人打了個嗬欠,語調慵懶地向店主詢問著船隻通行的情況。

風暴摧城讓往日身手矯健膽大包天的弄潮兒們困局此地,此前凡是自負幸運的出海船隻紛紛消失了音訊,觀望著的船長們躊躇不前,任憑商賈如何哀求或者重金許諾,也無人敢拿性命去冒險。這場來得蹊蹺的風暴不僅讓天空覆滿陰霾,亦在人心中投下了愁雲慘霧。

這個情報販子倒是向我們介紹了幾位或許有膽量出海的船長,不枉我們支付的那昂貴的茶費。然而具體的情況還要去碼頭才能知道。越是接近海域,道路兩旁賤價出售貨物的商販就越多。他們往往拿帆布支了個簡易的棚,就將珍貴的商品攤在地上供人挑選,小木牌上標著的價格低廉得讓人無法想象。罐頭看中了一把精製的鋼刀,薄如蟬翼的刀身在揮舞時仿佛有幽幽深藍在刃口一閃而逝,迅捷如電,倏忽如影,手腕振動時還有清越如翠玉相擊之聲綻放,那商人操著濃重的口音說這叫月光刃,以不傳之秘法鍛造,即使在東大陸也十分罕見。失去了珍愛之劍的聖武士對其愛不釋手,可惜這是把左手刀,跟他慣常的武功路數不合,最後隻能忍痛放棄。

我的主人則跟另一個武器商人討價還價得不亦樂乎。他挑了一柄不比巴掌大多少的連發十字弩,精鋼包木的弩身很有分量,一次填彈完畢後隻需扣動扳機就可以連續發射七枚弩矢。配套的特製矢純以鋼鐵打造,末端鑄了四頁尾羽以確保飛行軌道的平穩,矢尖刻有螺旋紋,我絲毫不懷疑這樣一發矢射出可以輕易打穿尋常人的顱骨,普通的皮甲估計對此也毫無招架之力。尤其是我發現那十字弩硬實的弦隻有我能絞緊後,更加確信這是柄殺人利器。

他是為陛下買的,這讓我們都吃了一驚。我的主人拽著比他高出一倍的皇帝走去了店鋪後麵堆積著茅草的穀倉,用簡易的十字弓手把手地教他如何瞄準和射擊。將倉庫的木門射成刺蝟之後他才滿意地點點頭,“如果沒有把握,就等對方接近了再射。誰要擄走你,就瞄準他的腦袋,知道麼?”

大約是處在我們這群粗魯的人當中有些不能適應,陛下總是局促地沉默著。

他又帶著皇帝去商店裏買衣服。我陪著罐頭繼續挑選武器。這次他選中了一柄雲紋鋼製的長劍,看形狀似乎是為西陸的人專門製作的,畢竟那個生活在馬上的民族更習慣使用彎刀。單手劍和匕首是一套的,我抽出柄上嵌有金絲的匕首朝旁邊破破爛爛的鎖子甲一劃,頓時讓它更加襤褸了。罐頭見了不禁瞪大了眼睛,不出我所料地被戴著小白帽的商人痛宰了一頓。

拖著被新武器滋潤得心滿意足的罐頭走去了賣衣服的鋪子,卻沒想到一進去就看見主人正和陛下爭吵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