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段(1 / 2)

超過了血脈裏的毒藥和死亡的預想。這是一場告別,劃下的鴻溝承載著的是責任。他的背後不再站著其他人,僅僅隻有他自己。他腳下的這片廣袤大地連接著他和所有認識不認識的人,可是他的肩膀,要背負的,卻隻能一個人扛下來。

梁曲軒握著信紙的手抖得有些厲害,雨水跟幕簾一樣一重一重淋下來,順著臉龐流進脖子裏。寒雨砸在臉上,身上,有些痛,有點冷。

梁曲軒突然跪了下來,以頭叩地,沾著水花,啪啪啪三聲作響。

“哥,讓我留在梧州,我求你。”

梁曲言對眼前的情景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以為梁曲軒動搖了,他以為隻要再給點時間,就能把人帶回去了。可是,一轉身,這個人就如此堅決的跑過來求他了。

“求我?你從小到大就沒有求過我!”梁曲言一腳踹翻那張矮桌,他極力克製想要衝出去抽人的衝動,不泄氣的又使勁踹了踹那張翻到的矮桌。他是心痛多過憤怒。

“梁曲軒,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皇帝平了南方,遲早會對湛王出手的。我告訴你,宣世隸是死路一條,你留在這裏,隻會給他陪葬!你求的不是生路,是死路!”

“哥,你還記不記得娘死之後,我才六七歲,你從外麵趕回來給我說,男子漢大丈夫,要頂得住天,踏得穩地,要拿得起放得下。每個人身上都挑著一個擔子,我就是再小,還是要穩穩當當的扛下來不要招人笑話。

我一直記住這些話。我知道我這麼多年一直讓你很失望。

可是現在,我身邊有一個人,這個人在我心裏,同你,同爹,同娘是一樣的。他行的是懸崖峭壁,走的是崎嶇險路,縱使他現在四麵楚歌,危機重重。

我還是要站出來同他肩並肩的走下去。

在這個世上,要找一個人有這樣義不容辭的責任和決心,我必須站出來,也隻有我能站出來。

就算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對麵,我還是要站在他後麵。

失敗也好,成功也好,我都同他一起擔這份重任。

我不會離開。”

梁曲軒抬起頭,直麵著梁曲言,他目光裏沒有躲避也沒有猶豫。

再厚重的衣服,也不能阻擋毫無顧忌的大雨,梁曲軒整個人都猶如泡在水裏,濕透了。

電閃雷鳴,這小小的庭院明暗相間,兩個人的表情都恍恍惚惚的沉寂下來。在響雷中渲染出一陣寂靜。

終於從後方傳來一陣小小的水聲,那是鞋子踏入水坑裏濺出的水花聲,嘩嘩啪啪,在震雷的間隙中顯得尤為清脆。

“我不會讓他離開。”

☆、別扭

這場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三天,才退去轉晴見了太陽。

梁曲言用手掌撐著下巴,默默的看著服過藥後已經睡去的梁曲軒。

看著看著他就笑出聲了,也不顧旁邊還站著的湛王。

養了這麼多年,時時刻刻都盼望著這個最不爭氣的弟弟有一天能挺直腰板站到他麵前說:“我已經長大了。”好笑的是,他現在明明看到了這個弟弟有了這方麵的勢頭,卻又舍不得了。

他寧願這人還和以前一樣,什麼事情都留點尾巴讓他來收拾。

混一點沒啥不好,懶一點也沒啥不好,不上進也是可以的,反正梁家養得起,養一輩子都養得起。

可是,一場雨而已,這人就跟春筍一般,突然就拔高了。

“哼,說大話。這擔子你擔得起嗎?走還沒學會,就跟著人跑。”梁曲言自言自語的對著床上的人笑道。

那人睡得那麼沉,自然是聽不見也不會應答的。

“他擔不擔的起,本王自會護著,不勞梁大人費心。”自大雨過後,湛王對梁曲言的態度就由無所謂急轉直下,冷得讓人打寒顫。

一般來講,湛王是臉麵不露顏色,也不太會一開口就講些不著邊際的廢話,他向來奉行多做事少開口的原則,口水仗不必打,實際能做到哪一步也不須說出口。

可是梁曲軒那一跪,看在湛王眼裏,就全全是梁曲言逼出來的。如果隻有一跪,也還好,問題在於梁曲軒的病情並不輕,又是大雨,甚至是在他過來以後,想要把梁曲軒拉起來,這人也固執的不願意起來,一定要等屋子裏的梁曲言發話。

等到湛王自己都感覺臉頰被雨打的麻木的時候,梁曲言才終於點了點頭。

這般情景自然被湛王深深的記在心裏,礙於梁曲軒插在中間,他還真不能把梁曲言給怎麼樣,心中的鬱憤難以排解,出口多半是冷言冷語,徹底拋開了半是偽裝的那點臉麵。

梁曲言本是想等到確認梁曲軒服下解藥後平安無事再離開,或者中途還有機會能在勸說一下,可是湛王的態度讓他實在有點吃不消,皇帝的心思最多是難以琢磨,可是這王爺的心思不需要琢磨啊。梁曲言在他身邊多呆一刻,腦子便閃過無數種可能,這個人或者也許會使些什麼手段來對付他。

他防得太累了。

然而很快梁曲言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武南鎮久攻不下,根本破不了城,看起來是兩邊僵持著,可是對皇帝這邊來說,卻等於是輸了先戰。梁大人是皇帝的心腹,這個時候更是有了借口,大雨過後還未等著梁曲軒醒過來,就匆匆踏上了返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