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段(1 / 3)

“生不如死,也是能活出一種境界來的。”要走了,江憲反而釋然了許多。

“不多留一會兒?興許……沒準……下午就回來了?”

“阿姨,勸我走的人是您,到這時候我真下決心回去了,您又挽留了……”

“他脾氣倔,你別往心裏去。”

“哪敢跟他計較,我還想多活幾年呢。”江憲越笑越覺得自己傻,“回吧,等天熱了,我再來看您。”

餘媽沒答應,隻是在原地默默地笑。過去,她每每把餘一然送到家門口的時候也是這樣,餘一然是個牢騷鬼,走幾步便要回頭來囑咐幾句,她是習慣了要跟兒子拌嘴的,這麼來回幾次以後,耐不住了,才打發他走了。所以每一回分別都是鬧鬧哄哄,喜多於不舍的。

人生大抵就是如此,即便是親人,也是見一次少一次的。茫茫人海,又有哪一個人真正願意為你放棄整片森林,大多數人充其量不過是過客,偶爾還會有些看客,等花敗葉落之後,樹還是樹,孤零零的,也就站成了一生。

所以,餘媽一直明白,餘一然若是蝸在這一方,這樣渾渾噩噩過一生的可能太大了。

出去,又是免不了要受傷的,但至少,是明明白白地不至於後悔了。

餘媽從來不覺得孤單,送餘一然走的時候是如此,送江憲的時候也同樣,總覺得自己好似送走的是另一個兒子,盡管隻見了幾次,卻也有幾分不舍。

江憲也從沒有如此沉重地離開過某一片土地,之於他來說,似乎過去到過的任何一處都隻是死的,風景或人也不過隻在腦海中留下一層死氣沉沉的記憶,想來也是,孤身一人,去往哪裏,心都隻會是空落落的。

然而自從那以後,他去到哪裏,心裏都裝著一個人,來的時候是,走的時候亦然。

沿著來時的小路一直朝前走,走出百米的距離,又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午後的日頭照得很烈,照得江憲以為自己眼花。

眼見著小胖晃著身子直直地跑來了,江憲立在那,不明所以然。

小胖一臉興衝衝的樣子,扯著他的風箏一鼓作氣地奔到餘一然家門口。餘媽還守在門口。

江憲遠遠望著,冥冥中有種深深的直覺,把他給釘在原地,一動不能動。

“姨,餘哥哥回來了!餘哥哥回來了!”

隔著這樣老遠,老混蛋都能清晰地聽見小家夥的聲音,叫得那麼歡欣鼓舞。

有那麼十多秒鍾,江憲愣在那,就像做夢一般,聽得清自己的心跳聲。

然後,扔下`身上的行李包,就這麼失魂落魄地一路飛奔了回去。

百米的距離,不過是一霎那,跑得氣喘籲籲。

餘媽見他回來,哭笑不得。

“餘一然……餘一然在哪兒呢?”江憲的問調都快哭出聲了。

餘媽笑著沒說話,還是小胖扯了扯怪叔叔的衣服:“那呢!”

江憲順著小胖的肉♪肉的手指望過去,愣住了。餘一然,真的是餘一然,在另一頭的岔路口正跟那個駕摩托的男人說著話。

江憲的左腿不由自主地邁前了一步,小胖見狀,突兀地撲了上來,不讓老混蛋走:“不許去,不許惹餘哥哥生氣!”

餘一然像是也聽見了這邊的紛擾,回過頭的一霎,相隔遙遠,四目相對,盡管看不透徹,依然有恍若隔世之感。

他就像個浪人,多年以後,回顧故裏。而他仍停留在原地,時過境遷,依然不曾死心。

江憲幾乎聽不見旁人的話,就這麼莽撞地追了過去,小胖攔不住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如一陣風一般飛遠了去。

然而,最意想不到的情形卻突然發生了。餘一然看見他跑來,怵了一下之後,卻像受驚的小動物一般抱頭鼠竄,就這麼突兀地跳上那輛摩托一路飛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