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段(2 / 3)

將他這般地隔開,究竟是對他的保護,還是對他的傷害?他玉清存不是一個弱質女兒,需得他沈放這樣對待。以他倆般的投契,合力去麵對一切,該是此一生最好的生存模式。有什麼,竟不能坦誠相告?如此,又說什麼知音,談什麼今後。今後,他還是玉清存麼,還是那個能一直立於愛人身側的、與之相融卻又守得一份獨立的玉清存麼?既如此,還需要他玉清存麼,他沈放一人於世,亦已足矣……

玉清存滿懷蕭瑟,隻覺前路無望,漸漸升起了此殘生的念頭。想他這一路行來疲累之極,怎不心念若灰。這一生,功業之心已然銷殘,知音之交亦至如此零落,他看不出還有什麼值得留戀處。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隻覺得雙腳漸至麻木,腰背酸疼。於夕陽隱落山際時,他終於累倒在街頭的一株斜柳下。柳絮兒飄揚輕忽,輾轉半空,零落一地。玉清存靠著柳樹,垂頭坐著,神飛天外,雙目空洞而茫然,隻直直地盯著已然落地,卻猶在風中打著旋兒,試圖再次借力飛起的柳絮。

這柳絮兒是如此無力,卻又那般地頑強。這真是一出注定的悲劇。玉清存迷蒙地想著,直到眼前出現一雙明黃流豔的朝靴。

那靴子的主人蹲下`身來,伸手將他輕輕扶了起來。他神情混沌地盯著來人看了半晌,方認清是君成。

“……你怎麼來了……”

看著君成,他心底不覺湧上無限感慨。麵前這個人,這個天下的君王,這個幾乎可以任意殺伐予奪的帝王,對他,卻一直以來,是不盡的照拂與關切。不論是何目的,終是對他玉清存一腔情意。如果說此時的他還有甚未了的心願,那便是且於此世,還了這份情意罷。

玉清存這般想著,心底盡是哀傷與悲苦。

“適才從張丞相府上轉回。”君成看著他,不動聲色地說道。

實際上,自玉清存出了光泰寺,他就一直輕車簡從地跟著了。一路上,幾多猶豫,終於一直隱忍著。看著玉清存在前麵失魂落魄地走著,他便亦失魂落魄地跟了一路。

那淨蓮,竟是如何地待了他?見他那樣地傷痛,他卻不知他這邊是如何地心疼而憤懣。君成有些傷感地想道。

大約八九歲時,師傅自中原帶回了彼時尚四五稚齡的沈放。他清晰地記得那個清俊可人的小小孩童,當日是如何地繞在身周,一聲聲地稚聲喚他“師哥”。他確實喜歡這個小師弟。也沒人不喜歡他這個聰穎可愛的師弟。

直到他漸漸成長,漸漸超出了所有人的期望,那份常人難及的聰慧越來越顯現出來。漸漸地,他君成不再奪目。是那時開始的麼,他漸漸不再希望每日看到師弟的身影,他開始避開他,隻埋頭習武讀書。他看到師弟聰靈清澈的眸子,漸漸閃爍著了然的光芒,他越發地獨自走了開去。

師傅向來誇他沉穩大度,也是個不世出的人傑,說他定有一番成就。他在那段時日,確實更加地沉穩大度了。除了與師傅一起,那時他唯一的樂趣就是讀書。他想他的成就應當在別處,他希望終有一日走將出去。為此,他日夜勤奮,將自己鑄煉就一身的文武全才。

而師弟,此後對他是越來越尊敬,卻也是越來越清淡。

他無法理解自己的師弟,隻覺得他倆越來越是了兩類人。他看著他優遊於世,仿佛是天生來揮霍自己的聰慧一般。常人自然有的關於名利關於功業的念頭,從不曾在他心中駐留過。可他,卻依然活得那般自在,到哪都能將自個打理得快樂自如。他想,師弟應是個極通透的人,可他卻始終瞧不透這個通透的人。對這師弟,他是不自主地暗羨,又不自主地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