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段(1 / 3)

了手,複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玉先生。隻是大師才剛主持完一場佛事,正自後院歇息,囑咐我等不得前去打擾……”

玉清存卻在聽到那句“才剛主持完一場佛事”後,驀然心下一涼。卻原來這一路全是空自念了一場,他那裏一切照舊,何曾因他玉清存有過絲毫變化。

亦無非是他自家將那晚的事看得嚴重罷。那淨蓮,卻是並未在意。佛家所謂舍身渡人爾。或者,根本即不是那淨蓮為他祛除的毒性。種種,竟不過是自己的一場癡念罷了。玉清存心中痛極,臉上卻是浮出些笑意來,竟是諷味十足,望去蒼涼無比。

覺慧那邊正睜著雙溜溜的大眼,小心地瞧著玉清存的臉色。他知道淨蓮大師對這位玉先生自與別人不同,卻是不想有甚開罪於這俊美高華的玉先生處。卻驀然見到玉清存臉上慘淡之極的笑容,不禁嚇了一跳。他有些瑟縮地後退了一小步,囁嚅著道:“玉先生……大師說道,待歇息完畢自會轉來……大師一向不喜有人……擅闖後院……”

山徑上微風卷來,玉清存的綸巾於風中輕輕飛舞,麵容看去憂傷而美好。他略低轉過頭來看向覺慧,微含住些笑意,卻聲音有些暗啞地說道:“小師父,我既來了,便見見他罷,隻當麵告個辭。一切怪責,自有我一力擔承。”

覺慧聽他這般言語,竟自心頭湧起一股濃烈的哀傷來。他一時大驚,趕緊雙掌合十,垂下眼念了句佛,暗道罪過,怎可妄生情根。待抬起眼時,卻見玉清存已自飄身向著通往別院的小徑而去了。

他張開口,欲呼,又止。隻愣愣地看著玉清存的背影,隻覺今日這俊美異常的玉先生竟是如此悲傷。他立在那路口,卻似被那悲傷感染了一般,動也不動,茫然若失,竟自忘了不可妄動情根的佛戒。

大殿前的香煙源源升起,於空中繚繞不絕,和著漫山的陰沉暮色,任是青翠猶存,竟亦是如許地空茫而淒迷。

輕輕推開那間藥房的門扇,淡淡的藥香味逐漸漫將出來。山間的薄暮,光線欲暗,玉清存的影子極淡地鋪於房內地上。

待到了這裏,他卻忽然失去了全身的氣力一般,隻斜斜地倚在門楹邊,臉色略有些蒼白地向那房內看去。

房中一人,正自端然趺坐於榻上,微垂著雙眼,隻著了一身青布中衣,僧裝打扮。正是淨蓮。

玉清存默然地凝視著淨蓮,他二人間不過幾尺的距離,卻仿佛天涯之遙。若心不在時,欲近,又如何能近。

他苦苦地抑製著心頭的悲苦,半晌無法移步,亦不能移開眼,不去看淨蓮。

正是這個人,吟唱著“生之瞬兮,長歌未央”,將極致的灑脫帶到他的身邊。是這個人,如天外仙客般地飄然而來。是這個人,於風中抱琴而立,清風般的微笑,端凝而挺拔,是超越了季節的生氣勃勃。是這個人,揮毫,品茗,撫琴,授藝,把盞,笑談……各各的記憶片段盡是難忘的生動美好。

卻教他如何舍得。

卻為何偏要做這日夜青燈黃卷,六根清淨的和尚。那樣的灑脫開闊,卻亦為何泥了這般的模式。這般的人物,如何便拘在了枯寂的寺廟之中。

便做了這和尚也罷了,卻又為何猶自柔情款款,又為何能有那般地激烈纏綿。

玉清存突覺一股怒意卷上心頭,徑自大步踏入了房中,伸手就去推那亦良久無語,顧自端坐的淨蓮,口中恨恨地問道:“那晚又為何救——”

話未完,卻吃驚地看見淨蓮竟隨著他這一推,應手斜斜倒向榻去。

他不禁一聲低呼,趕緊搶上去,扶住了淨蓮。卻見淨蓮已然睜開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