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那拓拔台歎道:“南朝確是人傑地靈,今日與秦兄歡談如此,學到了不少。隻因家父急召台返,竟不能多留幾日。但家事一了,必來此處相訪秦兄。”
玉清存亦久未如此暢談了,見這西域少年年紀雖輕,涉獵卻頗豐,不覺生起惺惺之意,竟將這少年看得甚是親近起來。他見時候不早,這少年即將起身道別,卻心下略作沉吟後,貌似隨意地說道:“西域亦多出眾人物,當今皇上,光泰寺住持淨蓮大師,俱都來自西域。兄弟年紀雖輕,亦是不凡。”
拓拔台聞言,凝目靜看住玉清存,微笑道:“光泰寺住持早已易主,兩年前的事了,秦兄竟然不知?”
玉清存心頭一陣迷惘。他,竟早已不是那光泰寺住持了麼?卻是為了什麼?他去了哪裏?還好麼?兩年前?是自己離開京城之後麼?——是,為了自己麼?……
拓拔台見他瞬間失神,亦不出言打斷,隻笑意莫明地看著。
玉清存猛然省起,忙強笑道:“彼時正在偏遠山區,竟未聽聞。但不知是何緣故,那淨蓮大師又去了哪裏?”
那拓拔台垂頭一副思索狀,卻回道:“這倒不知了……據說淨蓮是忽然辭去不做的,之後便飄然而去,無人知其蹤跡。”言罷,見玉清存一臉的悵惘,便暗笑地問道:“秦兄與那淨蓮大師是熟識?”
“呃——隻是聽聞其人極是超拔出塵,卻是不識。”
辭了那拓拔台,玉清存心神恍惚地往住處行去。時已漸暮,路風甚寒,街頭燈火漸明,市人們猶三兩成群,沿街店鋪又自迎來黃金時段。
玉清存隻覺又有些頭輕腳重起來。這回去的路竟有些漫長起來。
“是——玉先生?”路旁傳來一句疑惑的喚聲。玉清存轉眼看去,但見一個女子偕了個小鬟,正自站在一家緞鋪的門前石階上。鋪內燭火明亮,背光之下,卻是看不清麵容。
“啊!竟真個是玉先生!”那聲音充滿了驚喜。女子一陣疾步行到玉清存跟前。但見一身素布衣裳,隻簡單挽了個發髻,卻甚是清麗動人。竟然便是一別兩年多的林芷君。
再次見到林芷君,玉清存隻覺往事種種,一齊湧上心頭。他本就有些心神恍惚,這時震驚之下,氣血翻湧,竟自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一句話也未及說得,腳下虛浮,幾乎摔倒。
待至林芷君居處,飲下了一碗薑湯,方自略加好轉。
林芷君甚是驚疑地問道:“玉先生得了什麼病?怎不好生將養一番?衣裳也甚單薄。”
玉清存回看自身,因出門時,並未想到會回得這般晚,身上穿得確實不多。卻隻淡淡地說了句:“不礙事。”
隻疑惑地問道:“芷君如何竟在此地?當日不是回返故鄉了麼?”
林芷君拾起銀剪,略事整理下燈花,微笑著道:“芷君所曆,哪裏藏得住。回到家鄉,不過更添一場傷心罷。由是當日出了京城,便自取道北方,見此地亦甚繁華,雜處其間,或不引人注目,便就此住將下來。”
玉清存聽得此言,不勝悲涼。這世上,存身立命,竟致如此艱難。思及自身這兩年來,不亦一番辛酸麼?但俊彥人物,苟不與俗,便得這般磨折起來。又幾人能如沈放一般,優遊於世,自得其樂。
念及沈放,想到今日聽聞其已棄了住持一職,不覺心中又是一陣大痛。
卻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