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
浮跡
江南,流雲鎮,一處大宅。
正是春華爛漫時節。宅內一株盛開的桃花樹下,站定一人,衣襟如雪,高冠揖天,正自仰麵看著滿樹的桃花,怔怔出神。但見他麵目清華,俊美之中卻難掩病態的蒼白。正是玉清存。
一陣風來,那桃花便簌簌落了幾片,飄於襟上。白衣上點點紅萼,望去竟似血淚一般,令人觸目神傷。
知君每匆匆,花事盡成空。年年相▼
正是這生年難久,情事無常,才更當珍視得之不易的情愛。這世上,清存便是子斐的至愛。不守著,那才是蠢材一個。
隻清存這般病懨懨,不是負了子斐的大好年華?
清存竟總是信不過子斐。你這病,終有痊愈之日。況你我二人情好相歡,清存竟不覺得兩相交融之美麼?生命之美,亦不過如此。卻為何終日鬱鬱,竟舍得子斐餘生獨自抑悒。子斐還想著待清存病好之日,與你遍曆大好河山,帶你去看那塞上牛羊,原草風雲。尚有那一壁是高山覆雪,一壁是碧湖宜人的奇觀壯景。到那時,但天下之大,又何處去不得。
生年終有盡時。子斐,你我同是男子,將來,不覺得有所遺憾麼?那芷君姑娘於你甚多情意,或可擇之……
哈哈……子斐本是孤兒,身世之疑,早無端倪,又談何延宗續族。倒是清存,玉家單傳,或當有此遺憾。
清存早自傾心,決意相隨之際便已絕了此念。這人世,戰亂疾患,生命之脆弱,譬如草芥蟲蟻。性命得存,直是偶然。但一生安好,這所謂後嗣之延續,隻怕並非為人之必須。隻此為清存一己之念,不欲因之誤了子斐。
此言再勿提起。子斐半生,原無謂還俗與否,這一番決入紅塵,隻為了清存一人。
是因了宿緣二字?
宿緣之說終是虛渺。遇到清存,才是此生至為真切的。
子斐四方雲遊,看遍了人世間的分分合合。這離合之際,最見出胸襟識見。世間真情諸多層次,當離當合,識人之能自是緊要,然第一等的要事,卻是識己。合與不合,瞞不過自身一個心字。
如今回看,不論是潛心修佛,抑或是與君相知,皆不過是一場明性知心。這一步步,便似如沐清泉,便這般地脫出一個子斐來了。則此,怎容得我錯過清存?
清存,可記得初遇之時子斐所作之歌麼?東看逝水,千古湯湯。生之瞬兮,長歌未央。
如今,有清存相伴,則此長歌,又是何等的蕩氣回腸。這一生,一些個磨折不豫,與這般的快樂相較,早已不值一提。
便人生隻如浮跡一場,又奈我何?我自高昂於天地間。更此後偕行,其樂無窮矣……
大新九年秋。境內西南的一處名山秀水。
這一年玉清存與沈放取道向西,跋山涉水。一路的景致,美不勝收。
如今,秋之為氣,草木搖落。卻正是收獲的季節。豐盈,滿足。
這日晴色方好,碧空萬裏無雲。藍天紅葉,分外溫暖。
沈放一身輕裳,端凝灑脫,正自頭前開道。
這山間草木,氣息清冽。奇石崖刻,直是一步一景。玉清存心下讚歎,不覺停了腳步,遊目四顧。正覺視界開闊,森森林木盡於足下,一派豪氣油然而生。
卻忽然瞥見衰草叢中土坡兀起,走近看去,卻是一座墳塋。但見雜草叢生,殘碑零落,不知湮沒了多少歲月。
他怔怔地看著,心頭掠過一陣迷惘。
正茫然若失之際,身後傳來沈放的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