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蚊子就抱著一打今晚報,蹲廁所去了。

"喂。"電話那端依舊是父親嚴肅的聲音。

"爸,是我。"

"哦。有事嗎?"

"沒,就是過年了,跟您問個好。"

"哦,知道了。還有別的事嗎?"

"沒了。"安達停頓了一下,"媽......還好嗎?"

"恩,還行。"安達爸爸也停了一下。

這時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很大嗓門的聲音,"死老頭子你幹什麼呢!還不做飯!你想餓死我呀!餓死我你們爺倆就高興了是吧!" %%

"恩,你媽催我做飯了,你還有別的事嗎?"

安達聽到媽媽的聲音,那種熟悉的恐懼與愧疚又回來了。那是這幾個月來他幾乎忘記了的感覺。他甚至有種錯覺,那些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在承德他也有個象蚊子一樣溫暖的家。

"沒什麼事了。"

"那沒事我就掛啦。"

"我就是想告訴您,我在這邊挺好的,我朋友挺照顧......"

還沒等他說完,電話裏已然是嘟嘟的忙音了。

深吸了口氣,他放下聽筒,坐到床邊。

為什麼人和人的差別那麼大呢?

為什麼蚊子可以擁有那樣熱情的父母,而他卻要忍受著被忽視被傷害?

如果是懲罰的話,13年了,也夠了吧!

要是沒有比較,他也不會覺得怎麼樣,可是在和蚊子的家進行了這麼強烈的對比之後,他無法克製自己那種羨慕的心情。

他想融入那樣的家,有風趣的爸爸,有熱情的媽媽,可以一家人一邊說著笑話,一邊吃飯。

這種要求,過分嗎?

蚊子蹣跚地從廁所走出來,雖然是坐式馬桶,坐久了,還是會麻的啊!

不過要給安達騰空跟爸媽好好說說話嘛,他就忍著待了一個小時才出來。

回到屋,就看到安達坐在床邊發呆。

"打完啦?"

"早打完了。"

"哦。"蚊子放下報紙,坐到安達身邊,"二老怎麼樣?身體還好嗎?"

"還是老樣子。"

"哦。"蚊子斜眼看著安達,總覺得他有點不太對勁,"心情不好?"

安達沒說話。

"怎麼啦?跟爸媽吵架啦?"

安達依舊沉默。

"嗨,跟爸媽就是不能上論。歲數大了,咱不知道他們想嘛,他們也不懂咱想嘛,我不也老惹我爸媽生氣嘛,沒事,別往心裏去。跟爸媽還真生氣啊。"

(注:"不能上論"是指不能較真。)

"不是,我不是生氣。"

"那咋啦?你那臉跟誰欠你幾百塊錢賽的!"

"我......"安達猶豫。

到底要不要告訴蚊子他家裏真實的情況呢?

所謂家醜不可外揚,那些事他也隻告訴過林玲而已。當初她聽了,差點沒跟他分手,哄了好長時間才和好,但是她說要是以後結婚,絕對不跟他爸媽一塊過。

"你不想說就算了。不過我告你,我這人平時別看嘴沒把門的,你要是跟我說保密的話,我絕對打死也不告別人!"

(注:天津話裏習慣把"告訴"省略為"告",加一點兒化音。)

"我沒不信你的意思。我是不知道怎麼說。"

安達揉了揉臉,又去喝了口水,整理了一下思緒,太久沒跟人說過這事了,都不知道怎麼說了。

"我們家本來挺好的,我媽是個特颯利的人,家裏外頭一把手。我比較像我爸,性子挺綿的,家裏都聽我媽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