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那年快過年的時候,我讓我爸陪我去買炮,我爸正給我媽做飯呢,我媽那天病了,一直躺著。本來我爸不想去,我偏要去。我媽就說我挺少要點什麼的,就讓我爸順著我陪我去。後來我跟我爸就走了。結果走得太匆忙,煤氣沒關好,等我們回來的時候,我媽已經讓鄰居送醫院了。搶救了好長時間,又住了一個月醫院。"
"那你媽現在?"
"我媽恢複得挺好的,身體一直不錯,就是脾氣變得不好,整天發火,說我和我爸要害死他。大夫說是因為腦缺氧太久,影響了神經,所以可能精神有點不正常。"
安達頓了頓,又接著說,"從那時候開始,我們家就跟沒我這麼個人似的。我爸一直覺得挺對不起我媽,就一直忍著,把全部心思都用來照顧我媽,根本就不管我。那年紀的小孩都希望父母別管那麼多才好,可是我一直都希望我爸媽能多管管我,哪怕主動跟我說說話聊聊天的都好。我知道他們肯定都恨我,要不是我鬼催的似的非要出去,就不會有這事。都是我不對!所以我一點也不怪他們。但是,但是......"
安達越說越激動,這些話是他以前都沒對林玲說過的。
掏心窩的話,跟眼前這個人說了,因為他覺得這個人給他的感覺似乎已經超過了一切。從來沒有過的信任,從來沒有過的溫情,都在這個人的身上得到了。
"我明白,我明白。"看著安達的眼圈有點紅了,蚊子攬著他的肩,輕輕拍撫著。
雖然他從小也沒少挨打挨罵,可他明白那都是爸媽恨鐵不成鋼,都是為他好。他媽總說他和他爸沒正文兒,上梁不正下梁歪,爺倆一對貧嘴。他覺得這種有笑有鬧的生活,會罵會誇的爸媽,都是理所當然的。他以為大家都差不多,都有個這樣的家。
他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他從沒想過有人有這樣一本經。
他這個人愛管閑事。安達是他那麼好的兄弟,他從沒想過他家裏竟有這樣的事。
他曾經多羨慕他的獨立,他的懂事,覺得他爸媽肯定甭兒驕傲,有個這麼聽話的兒子,哪像他整天惹爸媽生氣。卻從沒想過,他的獨立,他的懂事聽話,都是在被忽視的情況下,不得不養成的。
"你已經做得夠好了。當初不過是意外,不能怪你。你媽有病,她說的話你也不能往心裏去。你爸也挺不容易的。他肯定想對你好,可是照顧你媽已經夠費勁的了,他可能是沒時間。"
"反正我也長那麼大了,我不怪他們,就是,就是,一對比你們家,我就覺得這人跟人的差別怎麼就那麼大呢!"
"嗨,你別跟我們家比啊,我們家一家子沒正型兒的,老的老不正經,小的小不正經。"
"呸,別瞎說。"
"我沒瞎說,這可是我媽天天念叨的。"
蚊子拍著胸脯打包票,好象他是在驗證什麼真理似的,弄得安達忍不住笑了。
"你啊,什麼時候能有愁事啊?"
"愁事?你說咱現在還能有嘛愁事?天天有吃有喝,有房住,有車開,有好工作,按月拿工資,年底有分紅,上著五險一金,老了也不愁沒錢發,爸媽身體都硬朗,沒病沒災,你說咱還能有嘛愁的!"
安達看著蚊子的眼睛,那種單純的目光清澈得不象一個25歲的人該有的。
可能真是知足者常樂吧。
他覺得他會被蚊子傳染的,也會變得容易滿足起來,也容易快樂起來。
蚊子,是個很容易同化別人的人.
回家過年(上)
"老婆老婆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蚊子把鍋放到桌上,一邊盛著粥,一邊對安達說。
安達揚手就要打,"你瞎說啥!"
"別打別打!"蚊子抬著胳膊肘擋著,"小心粥灑了燙著。"
"切,懶得理你。"安達接過碗,自己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