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似是庶出,原來叫做齊微義。那麽地上那個……這般一想,便又忍不住瞅了一眼地上那個濃眉大眼的孩子,卻見他狠狠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將袖子一拉擦擦臉。那胳膊上青紫不少,想來這事兒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了。
趙壑深吸口氣,突然覺著可笑。自個兒與大哥年紀相差不過五歲,但性子南轅北轍。莫非兄弟間都是這般親熱的?隻是這親熱,未免也過頭了些。趙壑再一想,便又笑了。自個兒在這皇帝舅舅家也不過是借住,何苦惹事上身。這就收回目光,卻見齊微義正拉著齊微玄說些甚麽。這便略略點個頭算是見了禮。
進了書房坐好,上頭兒先生自言姓陸,這便行了拜師禮。不一刻就見齊微玄與齊微義行過房前,卻不進來,轉身往隔壁去了。沒一刻,齊微義自個兒卻進來了。趙壑心想,這齊微玄年長自己八歲,自然不能在同一處念書的了。卻聽上頭兒咳嗽一聲,那位陸先生打開了《詩經》便搖頭晃腦念起來,分明是不管這些皇子們的。
趙壑一挑眉頭,便也覺著事不關己,專心念書便是。
沒一會兒就聽見門咯噠一聲開了,趙壑回頭一看,原是方才那個小子一瘸一拐進來了。隻見他徑直尋了自個兒後麵那一張桌子坐下,將筆墨紙硯統統往前一推,又將那四書拿出來看看。趙壑一時不忍,就將手上書一晃,示意他先生講到何處了。那孩子卻一皺眉,拿出這本來拍一拍,搖搖頭。又再拿了其餘幾本摞在一起,頭往上一靠,閉目就睡過去了。
趙壑失笑,便聽見陸先生咳嗽了一聲,忙的轉過頭去。麵上不敢造次,心裏倒是覺著這個男孩有些意思。
待到一個時辰講學罷了,自有宮人來引他們吃早飯。齊微玄和齊微義都過來與他搭話,趙壑一轉頭卻見身後位子空了,也不知這家夥甚麽時候兒出去的,自個兒竟是沒發覺。齊微義見他望著身後那張桌子,便冷笑道:“那個小子不知好歹,我和皇兄才教訓他的。”
“兄弟之間原也沒甚麽教訓不教訓的,隻不過是親熱親熱。”齊微玄到底年長幾歲,這就淺淺一笑轉了話頭兒,“我聽父皇說過了,你是小皇姑姑的兒子,叫趙壑,可是?你那個壑字兒是這樣兒寫,可是?”說著提了筆就在紙上寫了起來。
趙壑略略看了一眼,不點頭也不搖頭。齊微義湊近看了一眼:“可是胸中有丘壑的‘壑’字?”
趙壑隻得點頭:“是,兩位皇子好才學。”
齊微玄放下筆笑眯眯道:“甚麽好才學,也不過是多認兩個字罷了。”卻又看他一眼,“我今年十二了,你呢?我看著你倒是和微義一般大的。”
趙壑這就與齊微義說了生辰,方知齊微義竟是與自個兒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不過大著幾個時辰罷了。齊微義哈哈一笑,伸手拉住趙壑道:“我總是被看做小的,如今真好,來了個弟弟。以後你便要叫我哥哥了!”
“怎敢怎敢……”趙壑卻又忍不住道,“先前那位才是親兄弟呢……”
“你說齊微生?”齊微玄一挑眉頭,“他是下人生的,怎好算是我們的兄弟。”
下人?便指連側室都算不上麽?趙壑皺一皺眉便不再言語,不過笑一笑罷了。
又說陣閑話,齊微玄便與齊微義向太後皇後問安。趙壑原也想跟了去,卻見隆昱殿的大太監福公公來說皇上叫他。趙壑隻得依言前去。方一出門,卻又瞥見那濃眉大眼正打院角走過,不由張望了一眼。
恰巧那時他也轉頭,四目相對,各自思量。
趙壑直到今日還記得,那一雙眉眼,不像高祖皇帝,便應是像那位不曾見過的如夫人吧。
如夫人,便是齊微生的母親生前所得最高封號。死後母以子貴被尊為聖敏毓皇後,可惜去得早,無福得入皇陵。微生即位後,本打算將她墳地改遷,卻又因著北戎進犯的事兒耽誤下來,這便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