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晟澈微微一愣,看著莫韶華,似是探量一般,過一會"唔"了一聲,也不回答,含糊道:"傳膳吧。"
莫韶華在水晟澈旁邊坐下,無聲舉箸。因天氣悶熱,四處門窗打開,夜風吹來,莫韶華隱約聞見水晟澈身上一股淡淡藥味,心中又是一動:太子遲來,麵帶笑意,莫非是因為那個人?
但莫韶華卻不敢試探,隻是默默進食。一夜無語。
第二日一早,天尚未亮透,莫韶華將醒未醒之際,聽見外間喧嘩吵鬧,加之昨夜裏天氣悶熱,沒有睡好,便覺得有些頭痛。喚來秋瑾,問:"外麵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樣吵?"
秋瑾進來的時候,就臉色不豫,這時被莫韶華問起,更加煩躁,答道:"還不是為了那竹院裏的男寵!聽說他昨日傍晚醒了過來,嫌竹院太陰,便要搬隔壁麵陽的院子裏。大熱天的還有嫌竹院陰涼的,我看他分明是知道郡主您住這兒,存心挑釁。一早就支使了人收拾折騰,擾了您休息。"
莫韶華聽了秋瑾這一番話,心中微微一驚,想到昨夜太子眼中笑意,歎一聲原來如此。見秋瑾神色憤憤,覺得有些好笑。秋瑾的心性她再清楚不過,因為那日之事覺得受了委屈,便自然敵視起那人。久病之人體質虛弱,畏寒怕冷也是自然,更何況昨日才醒,哪有精神這樣好的,今日一早就支使了人刻意挑釁?秋瑾這一番話恐怕添油加醋,有許多誇張之處,不能完全當真。
心底裏,卻是有些微微的欣喜,為了那姓白的少年蘇醒感到高興,便好象心中一塊重石放下。
口中隨意說道:"秋瑾,莫亂講話。"
秋瑾心中不平,勉強應了聲是,顯然不過敷衍。
隔壁院子喧鬧了一陣,大約是收拾妥當了,便又安靜下來。莫韶華起身梳洗之後,仍是覺得有些頭痛,就在院裏樹下倚榻靜養。過了兩個時辰,睡意朦朧間聽見秋瑾說太子回來了,揉了揉眼從榻上起來,往外間走了兩步,恰好看見水晟澈抱著個白衣烏發的人從院前走過。那人臉埋在水晟澈懷中,看不真切,但想來必定是滴翠竹院裏的人。莫韶華一見之下,不由又向前走了兩步,恰恰迎上水晟澈視線,水晟澈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抱著那人走進旁邊的院子。
隻聽見身後秋瑾低聲說:"哼,好神氣。且看他能得寵多久。"
其時龍陽斷袖固然引為時尚,但畢竟一者男子不能育子,二者年齡稍長便身形僵硬,總是不如女子的,也就是一時新鮮,極少長久。秋瑾這話雖然挾著怨氣,卻也說的是實情。
莫韶華輕輕歎氣,心想,就是女子,又能有多少長久的?無非是個名分罷了。隻是太子那護衛木爻似乎對此人極是尊敬,隻怕這人身份遠不止尋常男寵這般。
她對那人本就十分好奇,如今明知他就住在旁邊院裏,更是在意。每日裏總不覺走到兩院相隔的花牆邊凝神側聽,想聽到些動靜。隻是大約屋子裏院牆尚遠,這一側更聽不到什麼,隻偶爾傳來些經過仆役的聲響。
倒是秋瑾,籍著端水端茶的功夫,與那院裏的侍女多有接觸,每日總能說一些那人的消息,無非便是那人時睡時醒的,體質虛弱也不愛說什麼話,隻是靜養。但秋瑾不免添油加醋,夾帶了許多偏執之語,莫韶華聽了,屢屢告誡秋瑾言行謹慎,秋瑾撇嘴道:"隻是在房裏這般說說而已,又沒旁的人。"莫韶華卻也有些拿她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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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日,天氣越發的熱了。雖說驪山林密風涼,不失為避暑之地,但這幾日入了大暑,又是數十年罕見的炎夏,一早便覺得熾悶難耐,到了午間日頭直射而下更是四周裏白花花的晃眼,連著空氣也似罩著層煙似的模模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