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定是遭沐朝歡陷害,但章意正在氣頭上,根本不理會他辯解,命人直接把他關入小室。沐餘鴻初時還有力氣咒罵沐朝歡,被關了幾日後已經話也說不出來。待到蕭晚樓此時看見他時,其實他已經意識模糊,根本不識眼前故人。
可見這小室折磨人遠勝尋常酷刑。
蕭晚樓雖然不知此中細節,但心念一轉,想到沐餘鴻經營多年,勾結長生殿,謀害父兄,他這樣一個陰險狡詐之人,會被關在這裏,想來多半是多行不義作繭自縛。不由暗歎道,天理循環,因果報應,沐餘鴻此狀雖然悲慘,但也可以說是他罪有應得。
便是這短短停留的片刻,身邊的長生殿侍從重重推了蕭晚樓一把,另一人抓著蕭晚樓把他往前帶,蕭晚樓隻得隨著兩人步伐離開小室,又走過幾間或空或有人的牢房。
興許是油盡,左側一盞燈滅了,這長長的一條石道更添幾分陰森,蕭晚樓察覺到略顯混濁的空氣裏隱約帶著些腥臭,越往前走味道便越是濃鬱。
走到一處石牢前,腥臭味撲鼻而來,連那兩個長生殿侍人也忍不住以手掩鼻,加快了腳步想快快走過。
蕭晚樓眼角餘光掃過,隻見這牢裏幽暗暗一片,陰影中隱約看見有許多細小的東西在蠕動。再低頭一看,牢邊尚有一小片燈火照亮的地方,可以看見密密麻麻的爬蟲,毒蛇、蜈蚣、蠍子……更有許多蕭晚樓從不曾見過的異蟲,但這些爬蟲卻盤踞在牢裏,以鐵欄所在之處為界,竟沒有一隻爬到牢外,想來是設置了專門驅蟲的藥物在鐵欄上,這便是毒牢了。
側耳傾聽,牢籠深處有尚一道氣息,隻是因為太過虛弱,幾盡無聲,凝目望去,也隻看見一片黑暗。
不等他仔細再看,那兩個侍人又推了蕭晚樓一把,把他帶到側對毒牢的水牢前,打開牢門,將他推了進去,用鎖鏈仔細銬住,關了牢門揚長而去。
這水牢的水深可及胸,人待的久了便會胸悶難當,何況還設了機關,每隔一個時辰便會冷熱轉換一次,冷時幾近凝冰,熱時簡直可以把人燙脫一層皮,折磨起人來尤其厲害。
蕭晚樓被推入牢中正當水溫轉低,不過片刻眉角發梢便結了薄薄一層白霜。莫說蕭晚樓生在南國,並不耐寒,便是常年耐受苦寒的散璋人,若有冬天失足落水的,不過半刻功夫也要活活凍死。所幸蕭晚樓服了銷魂解藥,還能運功勉強支持,但饒是如此,也被凍的唇青臉白,在水中瑟瑟發抖。
過了一個時辰,牢中水溫又漸漸升高,初始尚覺得皮膚刺痛,燙起無數水泡,後來便漸漸痛的麻木,鎖在身上的鐵鏈因浸泡在水中,也變得滾燙,隻消身體微動,滾燙的鐵鏈蹭過,便會帶下一塊皮膚,數個時辰過去,蕭晚樓身上已是傷痕累累,簡直體無完膚。
如果循環往複,自然痛苦不堪,若不是恢複了內力,隻怕早就死在這水牢之中。但這般在水中浸泡了兩日之後,蕭晚樓終於還是漸漸支持不住,隻覺得呼吸越發困難,再一次水牢凝霜時,蕭晚樓失去了意識,任憑鐵鏈鎖身吊立在水中。
也不知究竟昏迷了多久,忽然被一陣叫喊聲驚醒。隱約聽見有人在大笑,聲音是自對側那毒牢中傳出。
那人嗓音嘶啞,如夜梟般桀桀怪笑,回蕩在石牢中,萬分陰森詭異。
隨即又聽見那人喊道:“眾卿平身。”
笑了幾聲,又道:“來人,把章意推出去斬了!”
蕭晚樓神智尚有些模糊,聽了這兩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更覺迷茫,再要去聽,卻又沒了聲息,一時幾乎要當是自己昏迷之際的幻聽。
可過了一會,忽然又有聲音響起,這回語氣驚恐,尖聲叫道:“不,別過來!別過來!你已經死了!”
那人聲音越發的尖銳,喊道:“我殺了你!王位是我的,是我的了!誰也不能搶走……”
複又哀嚎呻[yín]:“救命,好痛……饒了我吧,求求你!”
如此胡言亂語了許久,終於又沉寂了下去。
蕭晚樓被鎖在水牢中許久,又聽見那人胡言亂語了幾回,隱約猜測到什麼,但這時他已盡極限,也不知是否因為身體受到劇創之故,體內菟絲蠱毒再次發作,這一回發作的比尋常時候加倍猛烈,隻覺得心口痛的厲害,好似有什麼東西在裏麵用力頂撞,撕扯著血脈,痛的他眼前一陣陣發黑。雖然此時水溫極熱,但身體卻如浸雪水,寒意徹骨,痛到了極處,忍不住低咳了幾聲,伴著這陣咳嗽,隻覺得喉中一甜,猩紅的鮮血大量溢出,滴落到水中,暈成一片緋色。
這時隻聽“噠”的一聲輕響,蕭晚樓勉強抬頭看去,竟見牢門被人打開,為首之人雖然如尋常侍人一般戴著朱色麵具,但一雙眼卻有些熟悉。蕭晚樓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又一口血噴出,眼前一黑,頓時沒了意識。
那帶頭人見狀,眼中微現驚色,開口卻是語調木然,對身後跟隨的兩人道:“任人神功蓋世,關在這水牢裏不出三日也要死,這人對殿主還有用處,可不能讓少主這麼胡亂處置。把他抬出來。”
隨從應了聲是,要去解人,卻對這水牢中滾燙的熱水卻步,站在水邊遲疑的對望一眼,帶頭人道:“若這人死了,殿主追究起來,咱們可都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