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齊齊排了一百零八支長短不同的金針。略一思索,從中抽出五十八支金針,仔細的沾上七情花露後,將其中一半遞給章意,道:“由短至長,依次使用。”
章意接過金針,走到晶台另一側,正與沈輕狂相對,道:“隻需這些麼?”沈輕狂本是站在蕭晚樓所躺這一邊,章意此舉自然是表明要自己親手起出母蠱。那女子乃是章意重要之人,如非必要,自然不肯假借他手,這也原是在沈輕狂意料之中。
沈輕狂苦笑道:“這還不夠多麼?我隻怕一個時辰太短,來不及把這二十九枚針都插進去。”
章意眉頭微皺,道:“那便開始罷。”
沈輕狂拈過一枚金針,道:“少衝,見血”
少衝在小指末節,乃是手少陰心經起始。沈輕狂一針刺下,蕭晚樓小指上頓時湧出一滴血來。
這時沈輕狂又道:“少府。”又是一針刺下。
章意精通醫術,自然知曉這一路經脈,菟絲蠱附在人心口,看來是要沿著心經施針逼出蠱毒。他一邊暗暗提防沈輕狂,一邊依照沈輕狂指令下針,隻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下了第六支金針,刺在靈道上。
這時沈輕狂放緩了速度,約莫等了半炷香功夫,才下了第七針。這時已可看見,沿著小指到手臂,隱隱約約顯出一條淡紅色細線,與此同時,兩人頸側青色見也漸漸泛紅,異狀顯現。
停頓片刻,接著又一連三針幾乎同時刺在了青靈、少海、靈道三穴之上。
每次起針時,沈輕狂均出聲提示,章意手上速度奇快,雖然後發,卻能和沈輕狂同時下針,便是沈輕狂心中也暗暗佩服。但初幾針尚且容易,越往後入針時候、力道深淺分毫不可相差,饒是章意自負岐黃,此時也額頭微滲出汗來,不敢再做分心,依然全副精神凝在晶台之上。
如此大半個時辰過去,臥在晶台上兩人自手指至心口已分別插入二十五枚金針,已自手少陰心經轉為陰腧脈,第二十六針下在了期門。
期門已在心肺近處,這針刺下,兩人頸側肌膚已呈鮮紅之色,鮮紅之中又帶著縷縷黑紫絮紋,顯得分外駭人。肌膚下的血脈更是突突跳動,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其中躥動。
沈輕狂神色凝重,繼而往上又兩針落在天突與廉泉,已到了與任脈交彙之處。肌膚上原本鮮紅詭異的色斑到了此時反而漸漸消失,凝為墨黑的一點附在咽喉處,若不知情,倒以為隻是一粒尋常的小痣。
沈輕狂取出兩把薄如蟬翼的刀片,遞給章意一把。章意接過刀片,對著光處照看,隻見那刀片竟能透光,不由讚了一聲:“好刀”
這兩把刀片十分有來頭,名為冰蟬刃,據說由萬年玄冰打造而成,因為刀刃極薄有帶著寒氣,劃開的傷口滴血不流。這樣的刀刃,若是在尋常江湖人手中,便是殺人的利器,但在醫者手中,卻是救人治傷的寶物。
因這一對刀片難得,沈輕狂素來和慣用金針一起隨身帶著,當初入長生殿時,雖是形勢所迫,但章意有求於他,對他還算客氣,倒也沒有被搜身拿走。
沈輕狂沒有多言,隻是指著蕭晚樓咽喉處道:“蠱已被逼到這裏,劃開此處皮膚,金針探入,便能取出蠱來。”
咽喉乃要害之處,下刀稍重便是致命,但若劃的淺了,隻破一層皮膚又取不出蠱來。沈輕狂捏著刀片,似是有些緊張,額頭冒出些細汗,但他的手卻沒有絲毫抖動。對章意說道:“下刀。”
兩人同時動手,冰蟬刃劃過咽喉,頓時便留下傷痕,傷口本該滲出血來,卻因為冰蟬刃極寒功效,滴血不見,傷口反而微微泛白。
便在這劃開的細長傷口中,赫然可見各有一隻小蟲,蟲不過指甲蓋大,卻密密麻麻生有千足,仿佛一條細小小蜈蚣,尾部卻又翹起,生了一根尾針,形似蠍尾。女子體內那隻為紫色,乃是母蠱,蕭晚樓體內這隻子蠱略小一些,為青色。這蠱形狀可怖,顏色詭異,又藏在人身體內,顯得十分詭異惡心。
沈輕狂將冰蟬刃放在晶台上,取過最後一支金針,隻等章意下手挑出菟絲母蠱,便順勢同時取出蕭晚樓體內的子蠱。
章意若有所思般看了沈輕狂一眼,手上金針落下,終於刺入那隻母蠱腹部。
這金針沾了七情花露,對菟絲蠱無疑劇毒,一入蠱體,母蠱連掙紮都沒有,便已蟲體僵直,章意隨即手腕微動,金針便挑著僵死的蟲屍離開女體。
與此同時蕭晚樓身上那隻子蠱亦被沈輕狂以同樣手法取出丟在一旁。
菟絲蠱離體,對蕭晚樓自然是大益,但那女體若少了可以吸取活人精元的母蠱,隻消半柱香時間,便會軀體衰敗。
因此章意不敢稍有停頓,取出備好的新蠱,便要分別置入那女子與蕭晚樓體內。
便在此時,變異驟起,原本躺著晶台上昏迷不醒的蕭晚樓突然睜開雙眼,右掌拍向章意,左手一揚,冰蟬刃不知何時已夾在兩指間,毫不遲疑,直刺向旁邊那女子心口。
章意怒極反笑,冷哼一聲道:“果然如此!”
他似是早有準備,伸指彈在冰蟬刃上,便將利刃生生彈偏了方向,落在那女子頸側,削斷一縷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