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段(2 / 3)

視線往下躲,書桌上空著的那塊已經補上了,心中悄悄鑽出一點煩憂,上揚的眼角有一點點下挫。

千不想見,萬不想見,會試當日還是碰個正著。

貢院門前人頭攢動,你擠我,我擠你,好似誰第一個進了那門,誰就能中狀元似的,可笑。崔銘旭搖著扇子在人群外氣定神閑地等,眼角瞥到一個人影站在人群外,水藍色的衣衫,一張娃娃臉,看側臉就知道是齊嘉。

心口一跳,崔銘旭大驚失色。眼看他的臉就要往這邊轉來,崔銘旭心底一虛,搖扇的手趕緊上移,用扇子擋住臉,橫刺裏跨出一步,擠進了推搡的人群裏。

人群的推擠中,崔銘旭偷偷地回過頭,看到齊嘉正同一個穿杏黃袍子的青年說話。那人玉冠束發,一雙鳳眼炯炯有神,神色舉止皆是不凡。他們的身邊還伴著兩個人,崔銘旭都認識,正是萬世為相的陸府的兩位公子,長公子陸恒修,二公子陸恒儉。能讓當朝陸相陪伴,又有齊嘉在側,黃衣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說不清泛上胸口的情緒是什麽滋味,思及自己那天把齊嘉一個人丟在小巷裏的作為也實在不應該,崔銘旭想回首再瞟一眼,身後不知是誰推了他一把,把他跌跌撞撞地推進了貢院裏。

這一眼沒看著,心思就亂了。遠遠拋出去的亂麻又飛了回來。那夜的風,那夜的巷子,那夜的吻,那夜呼之欲出的感情,在腦海裏圍成一圈打著轉。考場裏人人屏氣凝神,縱使考生眾多,卻悄然無聲。於是,自己的心跳聲就格外地聽得清晰,"咚咚"、"咚咚"作響,震得手裏的筆都快握不住。顫巍巍地持著筆去蘸墨,定睛一看,帶來的硯台居然是齊嘉送他的那一方。驚出一頭熱汗。

這是崔銘旭算準了齊嘉上朝的時辰,特地起了個大早去取回來的。不然,看著書桌上空蕩蕩的那一塊,心裏就堵得慌。

齊府的老管家一見崔銘旭上門,似乎早有預料,立刻從房裏捧出了那方硯台:"少爺吩咐過了,送出去的東西再要回來就不體麵了。"

一句話說得崔銘旭再也抬不起頭,直至走出齊府時,"告辭"兩個字也說得含含糊糊。

"這硯台還是少爺做了官以後,老爺特地送他的。老爺教子嚴厲,少爺從小沒少挨罰。得賞還是頭一次,也隻有這一次。"老管家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兩眼定定地看著崔銘旭,"所以,還請公子小心照料啊。"

崔銘旭隻覺手腕一重,好像捧的不是一方硯台而是顆鮮活淋漓的心,透過包在外頭的布帛來燙痛他的手。一口氣堵在胸腔,哽得眼眶酸澀,更說不出話來。回府後就把硯台放回了原來的位置,卻再也不敢去看。

怎料到,替他收拾包裹的下人竟然把這方硯台也帶來了。當真是老天在同他玩笑。心神愈加恍惚,過了許久,崔銘旭才勉力定下心來答題,卻是把先前想好的答案也忘記了。

這三天,時而鎮定時而煩擾,過得渾渾噩噩,分不清先前在門前看到齊嘉是場夢,還是這所有都是場大夢。

等跨出考場時,崔銘旭覺得仿佛渾身骨頭都散了架,陽光刺得兩眼發痛。他站在先前回頭看齊嘉的地方環顧四周,人潮在身邊川流不息,驀然閃出一個水藍色的身影,卻不是那個傻子。

放榜那天崔銘旭沒有出門,他一直坐在書房裏,豎起耳朵,等著歡快的鼓樂聲慢慢地從遠處一直敲敲打打地停在崔府門前。

哪怕考場中確實有些小小的不如意,但是,以他的才學,做個狀元是足夠了。

如果中了狀元,他就要依旨娶寧瑤郡主為妻,齊嘉也是官場中人,他明白的。那個小傻子會第一個來登門道喜,他會笑著奉上諸多他費盡心思精心挑選的賀禮。他會說:"恭喜你,崔兄。"而不是"崔銘旭,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