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皆消去,若是心頭火氣,戾氣亦生。
淩虛卻不曉得這個,他隻見徒兒神情舒緩,也是鬆了口氣,才道:“好啦,天色已晚,赤桐,先歇息去罷。”
赤桐不願離了師父走,便道:“今晚可能與師父抵足而眠?”
淩虛輕輕一笑:“並無不可。”
於是赤桐一躍而起,先服侍淩虛除了衣衫鞋襪,又為他散發鋪床,待將淩虛送入床上睡下,才輕手輕腳脫去自個衣裳,小心掀起一片被角,鑽了進去。
師徒兩個心裏安穩,這一夜無夢。
次日,陳氏兄弟兩個睡得很晚,及至外頭有人敲門,才各自起來,穿了衣裳出去。果然外頭人已經齊了,那一對夫妻站在一處,像是已然和好如初,師徒兩個之間也仿佛更融洽些,尤其是那做徒弟的赤桐,雖還是人高馬大,卻已是沒了昨日的鬱氣。鳴蛇搖著一把白玉扇,似個公子哥兒模樣,不過臉上一雙豎瞳,倒給他增了幾分邪氣。
那幾人看兩兄弟出來,鳴蛇調笑道:“昨夜可睡得好麼,竟還要人去叫的。”
無恨瞪他一眼:“要你多管閑事。”
無怨則拉過他弟弟,朝幾人微微頷首:“對不住,起得晚了。”
淩虛一笑:“不妨事。”
那九頭鳥九尾蛇夫婦自然更不敢多言。
準備停當,九頭鳥搖身化作一隻黑色大鳥,寬有一丈,而九尾蛇甩尾在她身後飛去,架著的是滾滾黑風。
餘下眾人除無恨是抱著他哥哥振翅飛的,也是齊齊騰雲,正是妖風夾著靈氣,浩浩湯湯一路而去。
這山名為翼望,有湍水發於其中,立於淯水、漢水之上。
自上看去,一片蒼鬆翠柏,瀑流滔滔,山高百丈,甚是奇偉。
往下而觀,有無數石穴洞窟隱於其中,妖焰四起,黑氣衝天。
50、讙精跋扈
稍看去,能見到滿山野獸跑動,樹上毒蛇絞纏,草裏毒蟲爬動,水裏蛟魚躍騰。各洞前數十數百妖兵人人舉刀槍斧刃演練,個個穿皮鎧盔甲十分威武。
陳氏兄弟與鳴蛇眾人淩空立於雲層之上,那雲是一層青雲,又透著黑氣與紅光,實在讓人側目。
九頭鳥九尾蛇化了人形,看著這山都是目眥俱裂,像是要衝下去,卻又因有幾個修行人在而不好動手,便齊齊將眼光投向淩虛。
也不怪這對夫妻,這幾人中赤桐木訥、鳴蛇乖戾,陳氏兄弟年紀小,也唯獨淩虛像是個打頭的,也願意與他兩個說話,這有甚麼事來,自然頭一個找他。
淩虛看一看同伴,問道:“諸位有甚麼打算?”是徑直打殺下去還是先叫山門,總得有個章程。
無怨想了想,說道:“先叫門罷。下頭妖怪眾多,又不知那鵸鵌在哪處,還不若將人喊出來,就在這裏交涉便是。”
餘下幾人也沒甚意見,就這般決定下來,才要讓九頭鳥開口,不曾想下頭那妖兵妖將們似也覺察到甚麼,各自停了操練,仰頭往天上望來。
淩虛拂塵一甩,笑道:“不消叫門了。”
眾人低頭一看,果真見一團黑風卷將上來,跟著眼前一晃,不遠處就立了個手持長戟的妖怪,隻見他生得是黃麵獠牙,體甚高壯,那怪口鼻似貓,臉上隻有一隻獨眼,正在額頭之中,四方轉動,極是古怪。
九尾蛇見是它上來,便回頭對眾人言道:“此怪是一隻讙精,因身負三尾,尾尾神通不同,人稱‘三明大將’,與小妖同屬四位妖將之一。這翼望山裏有三十六個妖洞,原先我四個各領九個洞主,而小妖離去已有數百年,若空山妖王不曾再得一妖將,小妖手下那幾個洞主想必也是歸了其他同僚手上。”
九頭鳥也在旁說道:“這讙精法力倒沒多高強,隻是那三條尾巴有些厲害,又能逢迎妖王,才得了重用。”
話在說時,那讙精已到了近前,與眾人相距不過數米,便不再向前。隻見它將手裏兵器一頓,便有妖氣迸發開來,腥臭刺鼻。眾人皆是掩鼻,那讙精則叱道:“爾等何人,來翼望山所為何事?”眼又一轉,“若要拜山,需備下禮品十擔,供奉五車,不然還是速速去了,以免惹得大王生氣,將爾等生吞活啖!”
就聽無恨問他哥哥:“禮品十擔、供奉五車要花費多少銀錢?”
他哥哥則搖頭道:“我隻見過原先村子裏娶媳婦要出兩擔彩禮,都是些精細東西,若要十擔,想必花費更多。”又說,“供奉以前總是祭神用的,該是要獵來的雞鴨豬羊一類禽畜,五車也是極難得的罷。”
不過既是弟弟想要知曉,無怨便把頭轉向餘下幾位同伴,透出些詢問的意思。
鳴蛇說道:“兄長可真是有趣,我等修道者,哪裏曉得這俗世的東西?”便是妖道,修來也是道。
淩虛也說:“貧道自幼便入修行,也是不知。”
那讙精見幾個人竊竊私語,像是沒把它放在眼裏的,不禁有些發怒。它在四大妖將中算是個名不符實的,平日裏都被另幾人排擠,如今見到幾個外人,還被這般忽視,怎能忍受!便大喝一聲:“你這幾個小道,敢不把你讙爺爺放在眼裏,是想作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