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霽月本就沒吃什麼,腹中空空,隻能幹嘔,可她抑製不住從胃裏返上來的嘔吐感。陳建業血淋淋的內髒不停地在腦海裏回放,一遍又一遍,她扶著樹,雙腿都在發軟。
烏寒霄不知從什麼時候醒來,他被封欲綁的緊緊的,看見沈霽月的慘狀,不由嘲笑道,“大名鼎鼎的無雙將軍這是怎麼受了什麼刺激啊,以前你差點把我打殘的時候我怎麼沒見過你這樣?”
封欲回頭一把捏住他的下巴,烏寒霄喋喋不休的嘴頓時成了o型。
他力道大到烏寒霄被他按壓的那塊皮膚發白,烏寒霄話都說不利索了。
“你,你幹什麼?!”
封欲眼中從未有過的冰冷,“雖然我不知道你與沈清以前有什麼過節,但我比沈清更狠,你最好閉上你的狗嘴,讓它別發出一點叫聲來,否則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你若不怕,便試試。”
最後那兩個字他幾乎是咬著說出來的,烏寒霄被他震懾住。
就算是失了憶的封成謙他也照樣害怕,因為他說的沒錯,比起沈霽月,他才是真正危險的人。
烏寒霄說的沒錯,戰場上比這血腥的場麵不計其數,可不知為何她卻有這樣劇烈的反應,眼淚受生理反應不自覺地流出,這般狼狽……
像當年她初入戰場指揮作戰的時候,強硬地把自己裝作一副冷靜睥睨的姿態,殊不知戰後她躲到一個無人角落,整整吐了半個時辰,就連晚上在營帳中,一閉上眼就是那鮮血淋漓的慘狀。
眾人隻看到她強硬的一麵,從不知她也脆弱。
突然,一隻修長而又粗糙的手捂住她的雙眼,她陷入一片黑暗。
耳邊傳來低沉又穩重的聲音,“沈清,那不是你的錯。”
怎麼不是?
“你需要清醒。”封欲道:“就算不是你,他也不會幸免於方漠之手。你不能把全部的罪責都歸咎在自己的身上,沈清。”
灼熱的氣息噴灑而來,沈霽月稍稍平緩,那雙大手傳來微涼觸感,替她擦去眼淚。
她從沒覺得自己在誰麵前透露過這般脆弱模樣,哪怕在戰神般的爹爹麵前,溫柔的阿娘麵前,疼愛她的兄長麵前,戰士,將軍,大臣,皇帝,她從未像今天這樣失態。
找不到原因,或許隻需要一個發泄口。
她不是尚未長成的孩子,懂得世上沒有重來之法,陳建業的死對她來說是個警鍾,沒有逐月槍,沒有封成謙給她的玄騎煙雲,沒有背景雄厚的身世,她便如一隻螞蟻渺小。
成不了大業,她需要有所取舍。
她緩緩站直了腰,腿卻發軟,不由向後倒去,卻撞上一個堅硬的胸膛。
封欲沒有多想的將她環在懷裏,見她逐漸平靜下來,暗暗鬆了一口氣。
仿佛世間歸於平靜,這樹叢之中隻剩下原本屬於它的聲音,給足了沈清時間考慮,他知道沈清從來不弱小,但他無比希望,沈清可以給自己留足夠的空間想清楚這其中的因果。
並非人人都要救,並非每一場死亡都是她的失誤。
他寬闊的胸膛仿佛成了一座巨大的靠山,沈清便在他懷中得到了片刻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