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瞎說,怎麼可能!”
宋知卻是渾身一震,臉色劇變,“小豆腐,怎麼是你?!”
汗水模糊了視線,竇家富昏昏沉沉地看著他,喃喃道:“宋大哥……”
旋即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宋知心裏一緊,旋即快步上前,從兩名不知所措的家丁手上接過竇家富,彎腰將他負在背上,然後大步離去。
幾十名家丁麵麵相覷,都是一頭霧水,這算什麼?抓賊抓到了大少爺親自帶回來奉為上賓的貴客?
最後還是領頭的家丁頭腦靈活,若無其事道:“肯定是一場誤會,現在沒事了,都散了都散了!”
於是眾家丁一哄而散。
……
竇家富醒來時,窗外陽光明媚,山風徐吹,送來陣陣清新的茶香。
宋知坐在床邊,斯文俊雅,溫潤如玉,見他睜開眼睛,便微微一笑,“小豆腐,你醒了。”
一切都是那樣安寧美好,仿佛昨夜的種種隻是他的一場噩夢,現在天亮了,夢醒了,所有可怕的、失望的、痛苦的情緒,也隨之化作泡影。
可是,他無法自欺欺人,渾身上下無處不在的痛楚提醒他,那些全是真的,實實在在地發生過,並不會因為他不想麵對而消失。
見他死死盯著自己一聲不吭,宋知也不以為意,溫言道:“你傷得不輕,幸好都隻是皮肉外傷,沒動到筋骨,好好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說著從床邊小幾上端了一隻碗,舀了一勺黑色的藥汁遞到他唇邊,“來,吃藥了。”
竇家富緊緊咬著嘴唇,心裏堵得難受,幾乎連氣都透不過來。他用盡全身力氣,猛然伸手一揮,將宋知手中的藥碗打落在地,“啪”的一聲摔個四分五裂。
宋知臉色變了一變,卻仍舊沒發作,彎腰將地上幾片碎瓷一一揀起,口中輕聲責備道:“好端端地發什麼脾氣,再怎麼樣也不能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竇家富渾身發抖,大聲吼道:“你別再騙我了!”
宋知手指一動,霎時被一片銳利的瓷片劃破了一道口子,鮮血瞬間溢了出來。
他漫不經心地用另一手隨便一抹,然後抬眼看竇家富,似笑非笑道:“你說說,我騙你什麼了?是騙了你的財,還是騙了你的身?”
竇家富語塞,被那一抹血色刺痛了雙眼,不過宋知問的不錯,他既無財亦無色,的確沒什麼好讓他騙的,相反相識以來處處待他極好,好到無可挑剔,但是——
他隨即咬牙道:“你根本不叫宋知,你叫宋文逸!”
宋知挑眉,“我沒騙你,我的確叫宋文逸,但我小名為知,不過外人不知道罷了。”
竇家富怔了一怔,接著狠下心質問:“你為什麼會認識如墨?剛才又為什麼要殺他?”
宋知淡淡道:“他敢威脅本公子,所以該死。這幾個月來他一直東躲西藏,我派了不少人找他都沒找到,不想今日竟然自己跑來,倒給我省了些麻煩,隻可惜被你聽到了。不過,我倒是有些奇怪,你怎麼會認識他的?你醒之前我問過他,他根本不知道有你這麼個人。”
這麼說來,如墨還沒死?竇家富略鬆一口氣,不過,他如何認識如墨的實在不足為外人道也,便硬著頭皮道:“反正我認識他就是了。你呢,如墨究竟用什麼事來威脅你,讓你非得殺了他?”
問完之後,他便緊張地等待著回複,心裏懷抱最後一線希望,希望事情並不是自己猜測的那樣,希望一切並非無可挽回,希望宋知不是那般不堪的人。
宋知定定看著他,片刻後忽而一笑,“你不是已經猜到了麼,怎麼還要問我?”
竇家富懸在半空的心霎時墜落到穀底,許久後才顫聲道:“你為什麼要殺他?”
宋知斂了笑意,幽幽道:“不殺他,我宋文逸一輩子也難出頭,宋家在寧城也不可能再有什麼作為。”
竇家富難以置信,“你這麼有才學,家裏也已經很富有了,不知道比多少人要強,為什麼偏偏要跟他比,跟甄家比呢?”
宋知眼中現出一抹厲色,“你以為我想麼?是他逼的我不得不如此!你知道麼,我是家中獨子,父親自小就對我寄予了無限厚望,隻可惜我從來隻喜歡讀書作畫,對經商沒有半點興趣,常常違逆父親的意願。父親責罰打罵我之餘,總拿一個人跟我做比較,說他年紀與我相仿,卻不知道比我孝順能幹多少倍,小小年紀便顯出經商才幹,長大以後一定能將他家產業發揚光大,而宋家在我手裏隻會衰敗沒落。”
“我那時年紀尚小,脾氣也倔,並不把父親的話當一回事。直到我十歲那一年,某天那家的老爺做壽,父親便帶我上門去賀壽。那年我家境況一般,茶莊生意才剛剛起步,父親手頭拮據買不起貴重的賀禮,便把家中祖傳的一隻青花梅瓶找出來讓我捧了去。然而進門沒多久,迎麵突然跑過來一個人將我撞了一下,我便連人帶瓶摔到了地上,結果可想而知。”
“撞我之人正是那家的長子,事後不但矢口否認自己的惡行,還歪曲事實說我故意拿個爛瓶來充數。我氣不過便與他爭辯對質,卻被他家的凶奴以擾亂壽宴為由趕出了大門。父親失了祖傳之物,又被那家老爺看輕了,回家後便遷怒於我,將我所有的書和我幾年來作的畫全都一把火燒了個幹淨,還罰我在家族祠堂裏跪了一天一夜。自那以後我就性情大變,不再提讀書作畫之事,並且開始順從父親的意願,強迫自己去學習種茶經商,發誓總有一天要報仇雪恨,將辱我之人踩在腳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