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鬆開,臉色緩和下來,笑意泛上唇邊,而眼中鋒芒畢露,隱透層層殺機。
“臣弟告退。”重又戴上彬彬溫雅的麵具。
“瓔……”
伸手想拉住他,終究缺乏勇氣地縮了回來,沮喪地癱坐龍椅,千萬種滋味湧上心頭,隻能痛苦地捂住自己矛盾交織的臉孔。
不是不明白你的心,因為我的心與你一般。
心痛得愈發厲害,溫柔的笑臉再也裝不出來了。
最後一筆朱砂點上,濡濕了畫中女子的櫻唇,一幅人物畫卷終於完成了。
瓔擱下畫筆,嘴角噙笑,熠熠生輝的星瞳中流露出犀利無比的寒意。
“夢珂,你來看看本王畫得如何?”緊盯著畫中人,頭也不抬地問著侍立在一側的蘭夢珂。
“王爺……”蘭夢珂俯首看著畫中人,不由疑惑地問道:“您畫得是皇後?”
“是呀,有何不妥?”將頭抬起,眼中寒意已是消失無形,笑容燦爛無比。
畫中高髻雉服、雍容華妍的貴婦赫然正是當今皇後,經瓔一筆一筆精心描繪,栩栩如生,躍然卷上,好象活的一般。
“王爺……”
時日一久,她漸漸看出皇上對王爺的感情好得異乎尋常,那掬在手中的小心嗬護,也不曾見他對其他兄弟如此關懷倍至,有時王爺過於親呢的舉止,皇上非但不以為忤,反而溺愛得過火。
皇上與王爺之間似有若無的情絲纏繞,她並非毫無知覺啊。
盼顧傾城、笑可傾國的靖王集天下未婚女子的傾慕於一身,可喜歡上的人兒偏偏是他的親哥哥,若讓那些女子得知真相,豈非要天下同聲一哭?
從昭陽宮回來,王爺臉色一直不悅,皇上召見過之後,暴戾之氣幾欲破眉逸去。跟隨王爺那麼久了,怎會看不出來在笑意盈盈的秀美臉龐之後隱藏著比惡魔更為殘酷苛霸的本性,或許他隻會在一個人的麵前露出真心的笑容。
畫中的皇後是王爺以滿腔恨意描畫出來的,而為畫卷著上五彩時又是何等費盡心思--此次要鏟除的目標正是皇後,這已勿庸置疑。
衷心追隨王爺,並不單純僅是他為自己滿門出頭洗冤,他獨樹一幟、凜然不同的行事風格,贏得自己全然的崇拜。
一個十八歲的少年立足於宮中、朝中,盡管受盡帝皇榮寵,卻毫無驕矜之色,聲色不動之間除掉一個個對手,英毅果斷,手腕高明,不虧是自己獻上全副忠誠的主子。
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應有的分寸,自己隻是個該盡心竭力的心腹下屬,這麼出色的男子隻能作為自己的上司,她才不會蠢得像皇後一樣去招惹這般厲害的敵人。
“本王大婚之後,你是繼續留在宮中抑或隨本王遷出皇宮?”
思緒不寧時,聽見王爺悅耳動聽的聲音再次問她。
“王爺要大婚了?”這比王爺決意要對付皇後更令蘭夢珂吃驚。
這怎麼可能?
那個戀弟如狂的皇上根本不可能舍得讓自己最寵愛的弟弟被人奪走,即使那個人是靖王妃也不成。
對素來賢明仁德的皇上來說,什麼事都可以好好商量,唯獨事關靖王就會喪失冷靜、方寸大亂,蘭夢珂很清楚皇上對王爺的那種超越兄弟倫常的微妙情感。
“皇上答應嗎?”蘭夢珂見瓔麵色不善,問得極為小心謹慎。
“正是皇上向本王提起此事的。”眼光重又落到畫中皇後粉黛精致的臉上,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聽說是皇後向皇上建議的。”
乖張懨惡的聲音壓抑著心中無比的憤怒,蘭夢珂聽得膽顫心驚,那個冒死捋虎須之人的下場完全可以預見,順著瓔的視線,怯怯的目光再落於畫卷。
兩人的目光都停頓在畫上,一時沉默無言。
突然,殿外傳來壓低腳步的沙沙聲,聽得出至少有數十人。
瓔不耐煩地喝問:“殿外何人?”
錯落的腳步頓止,無人回話,時隔不久,沙沙之聲再起。
“殿外究竟何人?”瓔再次揚聲問道。
還是一片死寂。
瓔愀然變色,袍袖一拂,筆架上的畫筆盡入手中,皓腕略晃,畫筆破過窗欞,疾射如箭。
幾聲慘叫倏地響起,隨即更傳來一片驚呼,騷亂稍定,又逼近數丈,透過窗紙隱隱可見人影閃現。
殿中的瓔與蘭夢珂互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一抹疑慮。
這些人絕對是衝著靖王而來。
靖王宮中除蘭夢珂一人外,悉是服侍靖王起居的宮女內侍,俱都手無縛雞之力,而靖王的嫡係“影衛”並不駐紮於內宮。
不知是何人竟敢召集如此之多的人數向靖王逼宮?
殿外人頭四下散開,團團圍住居中瓔與蘭夢珂所在宮殿,行動有致,一看便知是經過訓練的人馬。
瓔不禁深悔未曾將京畿兵權操縱在手,尤其未曾掌握宮中禁軍的指揮權。
一牆之隔,聲息全無,殺機一觸即發。
瓔與蘭夢珂怎肯坐以待斃,不約而同掀起畫桌,朝窗外猛力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