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段(2 / 2)

美玉為骨,秋水為神,仿佛形容得尚不夠貼切,冰清玉潤又算什麼?何必糟蹋在衛玠這一對翁婿的身上,假如他們齊生於本朝,目睹過靖王的驚豔姿容,說不得會羞愧去撞牆,縱是西子複生、王嬙轉世,亦要往一邊靠站。

美人啊,原應是指靖王這等的妙人兒,倘若為女兒之身,怕不是天生的尤物,恐是早被人收歸私房寵愛,不幸身作男子,白白便宜了那個張家的未亡人,難道他們爭相獻上的淑女閨娃盡不如靖王心意?偏教那克夫的白虎星獨自霸占了鴛鴦枕上的風光。

條條階石劃分了官階的尊卑,按著身份的高下依序整齊地佇立於丹陛之下,鮮明的朝服,楚楚的衣冠,都是為人臣下的,唯一有資格坐著的隻有那個黃袍的男人,世上獨一無二的強大權力者。

以前他總是討厭上朝,不願在那種場合看見那個讓朝臣們敬畏的男人,不願見到那張象征權力的盤龍金椅。

他想要坐上那把椅子,想要得到那個男人,那交椅極盡華麗,因為它的存在代表了一切至上的巔峰,那個男人不是泛泛之輩,卻是他畢生愛戀的對象,隔在他們中間的不單是層層的殿階,他是兄、是君,自己是弟、是臣,無論靖王這個威赫的名號怎生權焰燭天、舉世側目,終比那個男人矮了一肩,心總是這般不甘,那段憾恨不是愛情可以填補的,而不服又如何?誰讓他愛上了是個皇帝。

象圭牙笏散發出冰冷的光澤,一雙細膩的纖荑比象牙還要皎潔上幾分。

瓔遙遙相望著至高處居中獨坐的男人,眸光深沉,整顆心神恍恍惚惚地被牽引了過去,兩人之間若有一條看不見的線糾纏著彼此,是月老的紅線嗎?恐也未必,畢竟他們各自婚娶,皆為有婦之夫,那情不便宣揚,盡在眼光中密密交彙,已然心領神會。

“禮畢——”

司儀官以高聳得誇張的嗓音結束了平板單調的唱喝,瓔倏地回神,這才發現自己尾隨著一班文武行完了朝禮。

多麼無聊的繁文縟節,藏在心窩裏的忠佞之心豈能憑禮節上的恭維來辨別衡量?或者明知如此,仍故作形式上的神格化,真是一個自以為是的蠢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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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調乏味的朝務開始了,瓔更覺無聊之極,他是虛掛榮銜的空頭王爵,表麵上並無多大實權可言,當然無意在公開的場合上插嘴自己的高見,逕自瞻視著那個高高坐著的人,瞟去的一道道眼波述盡別來的零零總總,咫尺天涯,卻無法用語言來傾訴。

早朝散後,瓔並未急著匆匆打道回府,反而孤身進了大內,抄兜捷徑,漸近崇光殿。

光燦的獸環在風中琳琅作響,發出清脆的悅音,往日歲月的章回深鎖在兩扇宮門之內。

瓔徐徐邁步踏入,但見西風簾卷,深庭空涼,丹簷桂宇猶附著去歲的殘紅,明瓦瑤磚不難見飛來的花塵,無處不抒寫著寥穆的氣息。

崇光殿上,皇帝朝罷尚未歸來,整座宮闕顯得冷冷清清,廊下三五宮娥羅袂飄香,言談甚歡,簷前幾名小宦郎正自細心地灑掃,皆謹慎地把聲響降到了最低,突然他們目露驚訝地呆瞧著在自己眼中愈見清晰的美麗身影,嘴巴不由自主地張得老大。

是否他們眼花了?竟然瞅見早已搬離皇宮的靖王旋又姍姍來至,揮揚著驚豔殊倫的絕世風采,那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不曾減遜了一分,依舊是眾人眼裏美得炫神的靖王千歲。

“王爺金安——”

一陣發愣,半晌方悚然回神,這才醒悟到自己的失態,忙不迭地紛紛跪倒行禮,不敢在這位心思莫測的王爺麵前逾越了主仆尊卑的規矩。

瓔輕輕抬抬手,算作是回應,眼角微瞟,忽然瞥見一張不該出現在此的老麵孔,心下不禁微訝。

“你過來——”於是素手一揚,瓔招手命那張老麵孔過來搭話,“對!就是你!”

“遵命。王爺!”那個曾在縹緲禦苑裏侍侯過瓔的小內侍慌慌張張地從地上爬起,不敢怠慢,三步並作兩步地趨至瓔近前,然後斂眉垂手,靜候吩咐。

“本王記得你的縹緲禦苑裏的人,如今怎麼調來崇光殿當差了?”秀眉飛挑,瓔淡淡問道。

“這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瓔登時神色大變,渾身氣勢陡漲,形同一把冷銳的利器狠辣地捅入對方的胸腔,迫得那個小內侍呼吸一窒,麵色倏地轉青,煞是嚇人。

“你將此事說清楚。”

板起俏臉的瓔是絕對令人戰栗的,尤其是刹那迸發的寒凝,教人惴惴難安,自問無法抵擋得住刹那逼人的森冽。

“自從那晚王爺……那個……之後……”小內侍意欲含糊其詞地帶過,他可沒膽去跟靖王爭辯火燒縹緲禦苑使得他們統統無家可歸的嚴重後果,“所以皇上下旨命縹緲禦苑裏的舊人悉數遷入崇光殿,直到今日。”強忍住爬上心頭的惡寒,小內侍一五一十地如實告稟,甫待說完,暗地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得頓感輕鬆不少。

“這是真的?”瓔俊顏轉色,淡映梨花片片,連帶的聲音也略有些蒼白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