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人的美貌其本身就足夠引人側目了,心事難下的愁態更令人心生憐惜,忍不住要上前去動問她的憂愁,不願見漫漫愁雲淹沒了動人的光澤。
她極美,但抹不去的憂鬱不適合那張性格鮮明的美麗臉龐,兩彎堅強的英眉蘊蓄著渾灑不盡的持傲,她應該適合揚眉大笑的表情,真的,歡悅的笑容對她是最為適合的。
他心中一動,於是收回漁竿,旋即起身撐起青駁的竹篙,稍漸用力地往水裏一點,小船平緩地推開水麵,矣乃聲中,如梭地鑽出萬葉攢動的盎綠陣叢。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若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應和著風,綴襯著雨,不假思索地放歌湖上,他沒有想得太多,就這樣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張致和的清逸小詞,字字句句躍化成生動的景致,恰與詞中的散拓意境吻合得天衣無縫。
美貌少婦恍似不曾聆得湖上傳來的豪邁歌謠,芳魂杳杳,宛若遊諸天外,那一雙霧蒙蒙的俏目怔怔地不知在瞧些什麼,瞧得這般入神。
“這位小娘子,下雨天也不曉得要帶把傘出門,就不怕淋久了會生出病來嗎?”他耐不住被人當麵忽視的難堪,揚聲朝岸上叫道。
翠眉一蹙,美貌少婦這才驚覺人聲近在咫尺,微含詫異的目光漠然地掃過船頭的俊拔身形,然後,淡淡神色歸於平靜,仍自瞧著不停漾晃的水麵出神,雙眸愈漸淒迷。
他就是古道熱腸得過了頭,最見不得有人為難,盡管人家對他不理不睬,他偏要不識相地主動挨過去討人嫌。
“小娘子,這把傘我先借你用著,小心別把自己淋病了。”如同變戲法一樣,也不知他從何處抽出一把雨具,隔著一線之水,伸手遞了過去。
臉蛋若生得標致,自會有人爭獻殷勤,此風古今皆然,萬一不幸跟無鹽君沾上了邊緣,諒也無人肯多事。
“不用了。”音色清冷如玉,與她鎖翦的儀容絕不相符,“你留著自己用吧。”冷淡的神色流露出倔強的性情,證明她決不肯接受憐憫的施舍,縱然是來自於旁人的善意。
“在下沒有其它的意思,請你無需拒絕。”他唯恐自己被誤會為輕薄無行的登徒子,趕緊出聲替自己辨護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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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美貌少婦再度拒人千裏之外。
“你不要堅持固執了,就算不顧自己,也該慮及腹中的孩子……”
他的話立即激起少婦的莫大驚訝,飽含質疑的視線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似乎疑惑著對方如何看穿自己有孕在身。
“你不要胡亂猜疑了,在下略通醫術,所以才能看出小娘子你……”
他看出了少婦的心思,坦蕩蕩地回以解釋。
或許是那“腹子的孩子”打動了美貌少婦,她略一遲疑,終於接過他好心送上的雨傘,
綠油油的紙傘在雨中撐開,猶如碩大的荷葉乍展,遮去了頭頂上的一片烏雲。
傘外,細雨燕單飛,點點軟紅,盈盈綠浥,飄零歸何處,宛若玉人暗拋的珠淚。
傘下,微風人獨立,扇睫凝籠著水氣,一點閃亮從眼眶裏冒出,緩緩滑落……
他驚奇地發現這名美貌少婦原來一直在雨中無聲地哭泣。
啊,她好生驕傲!驕傲得不讓人目睹她臉上的淚水,寧願迎雨而立,濕漉漉的,分不清是淚是雨,衝走了淚的傷痕,
如此少見的美貌,如此錚硬的傲骨,究竟是誰這麼忍心害她淒惋地在雨中哭泣?
“你一個孤身女子,在外多有不便,不如讓在下護送你回家,想必尊府上也為失去你的行蹤而焦灼不安吧……”他倏地住口,錯愕地盯著傘下遽然急湧地雨點,突感無話可說。
“請你離開!”於他的贈傘之恩,美貌少婦並不領情,毫不客氣地嗬斥著,驅逐他遠離自己的視線。
“這位小娘子……”他不覺加重語氣,措辭極為懇切地說道,“即使你遇上千萬樁不稱心的事情,也不該拿自己的身子骨出氣,何況你更不該拖著未降臨人世的孩子一同遭罪。”
美貌少婦臉色陡變,強撐起的堅強霎如一片擲地的碎瓦,猝現的脆弱仿佛隨時可能倒下,終掩蓋不住心底的悲痛,風露闌柵,情到傷心倍覺哀戚。
“我已經走投無路了……”幽惻的聲音吞延著不定的飄忽,溢滿了訴之不盡的惆悵,“為了保住孩子,我覷空從夫家逃了出來,連自己的娘家也不敢回去……”
淚又簌簌落下,不過是憑添了兩行濕意。
“原來如此……”每個人都會有不便明言的苦衷,美貌少婦雖不曾直言相告,但仍將自己的艱難處境一一道出,令他感到自己已不便再深問下去,何必再揭人一次痛徹的傷疤,“你有什麼打算?”
看她氣質高雅、風度超卓,渾然不象一個無知無識的村野鄙婦,難道她不知一個美麗少婦隻身在外,將是何等的危險?是與夫婿賭一時之氣,還是當真想要了斷塵緣中的障孽?宛似一隻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