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可以來讓我做任何事情,這個甚至根本不需要理由,而僅僅是因為我愛他。就這麼簡單。
所有人都有理由尋得一點半點的補償與安慰,隻有我沒有。我甚至沒有退路不能翻身。
苦笑一聲:“沈川,你有沒有聽說過,我們這類人被稱作上帝的筆誤?”
“嗯?”沈川蹙眉。
“歸根結底,這隻是一條染色體的排列順序與眾不同,就這麼簡單……這一直被稱作是上帝的筆誤。”鼻腔漸漸有點發酸,聲音也隨著有點發哽:“都說神愛世人……這……隻不過是上帝的一個玩笑。所以……”勉強笑了笑:“沈川,我愛上你,其實就隻是上帝的這麼一個玩笑。”
上帝隻是在雲端悄悄的動了動小指頭,我的生活就和別人千差萬別。我說我從來都沒有刻意隱瞞過什麼,卻也從來都沒有堂而皇之的說過什麼。中國永遠都不是個開放的社會,群眾盲目的恐懼以及明裏暗裏的歧視和排斥,永遠都不是幾個地下宣傳片能解決掉的。
就是因為我們和主流不一樣,我們就注定見不得光。你卻還沒法說這世界不公平。
沈川就是我泥淖的世界中光明的所在,我卻不能把他拖進我的圈子我的世界裏。這條路太艱難,沈川沒踏足過這個世界,所以他才能這樣信誓旦旦隨心所欲。
他對此一無所知。
沈川沒有出聲兒。他揭開我額頭上的毛巾試了試溫度:“差不多沒事兒了。晚上吃什麼?”
“叫外賣?”
“不,我給你做。”
“你?”
別怪我打擊沈川的積極性。自從我上次參觀過沈川的廚房,就再也沒法相信他沈川沈少爺居然會做飯這麼個驚天動地的事實。
一個胃病剛剛發作的人居然還到超市裏去買方便食品,你覺得他有可能會做飯嗎?
沈川被噎了一下:“別……別太難了。”
看著沈川難得的吞吞吐吐,我不由笑出聲來:“我要喝玉米麵粥。”
沈川明顯是鬆了一口氣,看來我還沒踩到他的底線。他抽出手來,順手抓了張床頭上的麵巾紙擦了擦:“再要點什麼?喝這個你嗓子受不了。”
“不。就這個。”
“想喝粥的話也可以換一種。”
“不。”
“固執。”
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其實我從來都不固執,天生的隨遇而安。今天……或許是個意外?而且應該是個允許發生的意外罷。
廚房裏一陣緊鑼密鼓的聲響,聽的我幾次心驚膽戰。說句實話,玉米麵是現成的,燒個開水衝個開兒就成了,實在是猜不出廚房裏這些莫名其妙的聲響究竟從何而來。靠著床頭坐起來,被一聲脆響嚇得差點又滑回去。唔,是我那個可憐的電飯鍋鍋蓋摔在灶台上了。
十幾分鍾之後,沈川帶著隔熱手套托著一個碗進來了。我接過來放在床頭上,順手用勺子攪了攪。如我所想,玉米麵沒有提前用涼水瀉開,一小坨一小坨的被燙熟在碗裏頭。
不過這點小瑕疵完全沒關係,我還是一樣感動的不行。吹涼了嚐一口,許多年都沒有吃過了,雖然這個口感……有點奇怪,不過還真是我記憶裏的味道。熱氣蒸上來,熏在臉上,潮潮的,連帶著心底的某個補丁也被熏的掀開了一個細小的角落。
“怎麼就這麼難吃?”
我一驚,抬頭,沈川皺著眉看我手裏的碗:“難吃成這個樣子?看你那臉扭的,都快哭出來了。”說著來接我手裏的碗:“實在難吃就別吃了,回頭我去樓下買一份現成的。”
我沒有鬆手。沈川又多用了點力:“嗯?”
我一把把碗搶了回去:“誰說難吃了?”
“不難吃這副臉色?”
15、chapter 8(2)
一言不發,把那碗粥喝完,碗扔在床頭上:“要是我現在說了,你別笑話我就成了。”
沈川挑眉:“哦?我煮了一碗不能喝的粥,然後笑話你?”他伸手按上我的額頭:“發燒燒傻了吧。”“去你的!”我打開他的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四年前那個晚上我在想什麼嗎?跟你說,這個粥和四年前那個晚上絕對是息息相關。”
“真傻了?”
沒有理他,我在想怎麼開口說出這些話。
太久了,這些話這些過往在心裏已經太久了,久到我覺得它們已經深深地刻進我的生命骨血,已經很難再把它們從筋絡裏剔出來理清楚,然後明明白白的講給誰聽。
它已經是我生命中永遠不能洗脫的一部分,我無時無刻不意識到它的存在,而我卻無法再原封不動的將它還原。那一日裏傾城明媚的陽光,陽光下許久不見的最親切最熟悉的容顏,在聽到我說出的第一句話之後的暴怒,耳光,唇角被打破了流下的血絲,一碗冰冷的玉米麵粥。從那之後,我孑然一人,什麼都變了,我再也回不到過去……
一個個場景在我腦海裏鮮活的轉了一圈又一圈,輪廓清晰色澤明亮,轉的我眼暈。
卻什麼也沒說出來。抓了抓頭發,好半天,幹巴巴的擠出一句:“那天我出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