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台上找到了落了不少灰的電暖爐,張起靈把被子擺好開始慢慢烘烤之後,又一頭鑽進了廚房。
最近一次回來好像還是在上上個星期,拉開冰箱看著裏麵空蕩蕩的隻有一排照明燈亮著,張起靈有些懊惱怎麼過來的時候沒有帶些吃的回來。打開水龍頭先放了一會兒水,直到那清冽的水流把水龍頭裏麵的鏽渣都衝了個幹淨,這才接了一壺水放到爐子上開始燒。
黃藍相間的火苗輕輕地跳躍,溫柔的舔舐著不鏽鋼水壺的底,發出輕不可聞的嗡嗡聲響。張起靈無聲的走到臥室,看著吳邪已經保持著方才的姿勢躺在床上,摸了摸口袋裏的零錢,輕輕地闔上防盜門後便衝向便利店去買食材和解酒的果汁。
仔細的看著生產日期和保質期,便利店的收銀員姑娘一臉花癡的看著又開始比對著分量的張起靈。拿了幾瓶番茄汁又拿了一袋子小米和榨菜後,張起靈麵無表情的站在櫃台前結賬。
在上高中之前,張起靈一直都信奉著‘君子遠庖廚’這句話,可是到了高一的時候,自己的父母正在忙著擴大生意,而吳邪的父母也因為工作的事情沒有時間來給兩個孩子做飯,看著吳邪在學校食堂吃了一個星期就清瘦了一圈之後,張起靈突然覺得自己應該學著做些什麼了。
有著這樣想法的不止張起靈一人,吳邪也早就受夠了食堂要質量沒質量,要分量沒分量,但是價錢卻一直漲的跟牛市一樣的飯菜。於是一拍即合的兩個人,便在每天中午放學後一頭紮進了吳邪家的廚房。
最開始的時候那隻能用災難來形容,兩個沒有任何經驗的小男生擠在廚房裏,毫無章法的切菜洗菜,開著煤氣也不開窗,油都沒熱菜就已經下了鍋,至於吳邪是怎麼洗菜的張起靈這輩子都不想再提了。現在想起來當時竟然沒有出現什麼煤氣中毒食物中毒的意外,真的是自己和吳邪福大命大。
於是忙活了半天但還是食不知味的吃了沒幾頓之後,吳邪徹底把當初自己信誓旦旦的說著要做大廚的話忘到了九霄雲外,當然,他隻忘了自己說過,但是可沒忘了天天監督張起靈在廚房裏忙進忙出。
盡管每天晚上下班回來的時候,吳家爸媽都能發現家裏存的食材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消耗著,在問了吳邪和張起靈這是怎麼回事後,頗感欣慰的想著孩子長大了,也就都默許了這種做一半浪費一半的行為,並不斷補給著更充足的食材。
就這樣過了差不多將近一個月,在某個周末吳家爸媽和張家爸媽難得都有時間聚在了吳邪家的時候,四個大人對著餐桌上那滿滿一桌子全是出自張起靈之手的菜肴,愕然地麵麵相覷了。吳邪瞪了一眼依舊沒什麼表情的張起靈,拉著兩家的父母落座,頭頭是道的介紹著這一大桌子的菜,雖然不是自己做的,但吳邪語氣裏卻全是自豪和顯擺,仿佛自己和張起靈才是一家,而這四個大人則是來拜訪的客人。
那時的兩人在父母眼中,仍舊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吳邪會偶爾會和母親撒嬌耍賴,張起靈有時也會因為父母因為生意晚歸而獨自生悶氣。但就是這樣的兩個十六歲的少年,在家長們沒有留意到的點滴裏,已經被時光不動聲色的雕琢出了日月般的光輝。
“您的找零,謝謝光臨請慢走~”收銀的女孩子把手中的零錢遞給張起靈,毫不吝嗇的附贈了一個千回百轉的笑容,直勾勾看著張起靈的眼神裏,滿是羞澀的期待。
麵無表情的接過零錢,張起靈低頭拎著袋子便直接轉身推開了便利店的門。懸在門上的小小風鈴發出陣陣叮鈴叮鈴的清脆聲響,這片刻吹進來的夜風,把那收銀女孩碎了一地的玻璃心吹的再也拚不完整。
張起靈並不是一個有很多情緒的人,這和他小時候患過兒童自閉症有著很大的關係。很多時候張起靈都覺得,如果當初吳邪沒有牽住自己的手,或許現在的自己就會變得和真正的啞巴毫無二致。所以,除了對自己的家人,張起靈所有情緒的波動都來自吳邪。
想著爐子上還燒著水,張起靈的步子有些急促起來。樓道裏的聲控燈隨著腳步明明滅滅,昏黃的燈光照映著那張冷峻的臉,微微皺著的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開。
到家的時候吳邪已經醒了,正迷迷糊糊的扶著牆到處找著水喝。聽見了開門的動靜,整個人幹脆就順著牆坐在了地上,醉醺醺的喊著,“張——張起靈——水——喝水——”
拿著已經擰開了的番茄汁扶起坐在瓷磚地上的吳邪,張起靈把瓶口湊到吳邪嘴邊,慢慢的一點點喂著他喝。濃鬱的番茄味道帶著強烈的酸澀,吳邪喝了幾口就開始搖頭,像是個耍賴的孩子推開張起靈,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初春的瓷磚地麵帶著刺骨的涼意,張起靈輕輕地歎了口氣,彎下腰架起吳邪,可是又被他推開。其實睡了這麼久,再加上剛才的番茄汁和這地板涼意的刺激,吳邪的酒也已經醒了不少,雖然思維還是昏昏糊糊的像是漿糊,不過已經比上鏽的齒輪要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