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鏡停在一扇門前,轉頭衝我笑了下,也沒多說啥,就直接推了門進去。
裏麵本來還有人交談,這一下,都沒了聲音。氣氛一下變得嚴肅起來。
“嗨,各位,不好意思來晚了。”黑眼睛大大方方一攤手,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十幾道目光一時間刷刷地射過來,審視的有、旁觀的有、純好奇的也有。我定了定神,道:“不好意思,久等了。”
這句話說得極為巧妙,跌什麼不能跌份兒,要是我姿態擺的太低,那以後老吳家真不用做人了;但要是高姿態的話,就會引起反效果,平白落下個“不知分寸、沒禮數”的話柄。而這麼一說,就顯得剛剛好。既不誠惶誠恐,也不盛氣淩人。
屋裏的人臉色各異,我趁著沉默的這段時間,大概掃了一圈。
除去我、悶油瓶和朱明,屋子裏還有十幾個人,圍坐著一條長方形的原木桌子,基於身份問題,相對坐得比較散。我稍稍注意了一下,坐右邊尊位的是一個看上去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眼神很淡,從我進來神色就沒變過,看我的時間比看麵前茶壺的時間還少,不過偶爾一抬頭加點熱水什麼的還是露出點上位者的氣息。我想了一下,覺得這搞不好就是九門提督裏排位第一的張大佛爺家的人。至於是不是張大佛爺本人,我回頭瞄了眼悶油瓶,這還真不好說。
正對著門兒的那一邊坐了六個人。左起那個正笑眯眯地看著我。我心下一緊,猛然發現這廝居然是那隻貓王!今天換了件淺黃色刺鷹緞子上衣,又加了副金邊眼鏡,難怪我沒立馬認出來。再一看,他後麵站的那個,可不是那天那個小男孩兒嘛。見我看他,還衝我眨了眨眼睛。
靠,這他娘的什麼世道!我忍不住在心裏大罵,連個貓王都成了上三門裏二月紅的後人,小爺我怎麼了犯什麼事兒了需要你們大動幹戈的三堂會審?!
再往旁邊也是上三門最後一家的代表,獨臂梁。他早年是個獵戶,有一次進山不下心讓老虎咬去了一條胳膊,後來不知怎的就入了這行兒了。他生的高大威猛,棕色皮膚結實緊致,根本看不出這人已經四十過半,倒是渾身一股殺伐氣明顯地和前麵倆人不搭調。獨臂梁身後站著三個人,估摸著都是他徒弟。看我的表情一個賽著一個的陰狠。
可能是上三門跟平三門之間還是多多少少互相不待見,陳皮阿四跟獨臂梁之間隔著挺大一段兒距離。
陳皮阿四什麼變化,到我隱約覺得他應該收斂了不少,自打我進門,他隻抬頭看了一下悶油瓶,就再沒別的動作了,跟張家那個青年一樣喝著茶,不是往杯子裏添點兒熱水。
再往下看,沒我的位子,直接坐著黑眼鏡。他倒是朝我笑笑,一副局外人的摸樣。我心下冷哼一聲,娘的,還真把我當犯人審麼?連我們老吳家的位子都敢剝奪了,這群老不死的今兒真想卯足了勁地折騰。
下三門裏打頭的是霍家,可能曆來都是女人當家的關係,他家女人的地位明顯要高出一截來。這次派出的代表是個約摸四十不到的女人,在霍家排得上前五位,叫霍青荷,臉上還能看出些年輕時的風韻來。也許是老吳家跟霍家交好,她倒是衝我笑了一下。我琢磨著按輩分來講,她怎麼都該是我二叔那類人,我得叫聲姨的那種長輩。她後麵站著一個年輕小姑娘,頂多剛二十,穿著時下流行的衣服,也笑眯眯地看著我。
奇門八算嚴格地說不能算作道上的人,在九門提督裏占了一個位子憑的就是那一手極準無比的卦。這次來的人看上去頂多二十五六,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不像是盜墓家族的掌權人,更像是機關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