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說過要大家回去種地的。盡管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
聽到開門的聲音,方季北依然坐在桌邊,撫弄著一塊“據說”是祥瑞的石頭,石頭上很明顯地漆著四個大字:燮餘萬年。
方季北盯著那石頭,苦笑,似是自語又似是跟進來的人說話:“別的字我不認識,這燮餘和萬年四字還是認得的。可笑啊可笑,難道他們以為就算是假的,隻要漆上的是這四個字就沒事嗎?祥瑞,我要跑得快的馬幾熟的糧食,我要這些唬人東西做什麼?什麼天降祥瑞,要是沒有眾多兄弟的陣亡,要是沒有大家的出生入死,這石頭上還不是承昭萬年四個字?”
進來的畢子灝坐在床邊,並不說話。
“大多數的老百姓還不是跟我一樣,殺了他們都不知道什麼叫祥瑞,更不要提拿來造假。官員……每日就是想著這種事嗎?不好好治理自己那片地方,不選拔人才,隻想著怎麼造祥瑞讓我高興?”方季北沈聲道,臉上失望以及,“真想把他們都革職啊,要不是沒人接替……”
“上有所好,下必甚之。”畢子灝的聲音響起,“全換也沒有用的,重要的是你要讓他們知道你不喜歡這種事,否則就算換了人,也還是會按照慣例做同樣的事情的。”
方季北若有所││
“出宮?”剛剛還是口若懸河的畢子灝口吃地問道,像是根本不知道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一般。
“是啊,出宮。”方季北點頭道,“這些日子一直在宮裏,這兩天又聽你說了這麼多,再不出去看看,我怕我會忘呐。”
忘記百姓是怎麼生活的,忘記吃苦是什麼滋味,忘記人命對每個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表情稀少如畢子灝,此刻也忍不住在臉上顯出喜悅:“我可以出去?”
方季北看著少年少有的真實喜悅,覺得有點心疼。
是不是從來沒走出這裏呢,是不是從來不知道外麵天地是怎樣的呢?
外麵的天空好像都要更藍一些,畢子灝四下看著,看到什麼都是好奇。
他在那個金碧輝煌的地方待的太久了,久到什麼都沒見過似的。連街上來往人群,孩子手中的小玩意兒,行人身上絕對談不上華麗的衣飾,都是他關注對象。
方季北出宮也是偷偷溜出去,他怎麼也是馬上皇帝,無需他人保護,就隻有他和畢子灝二人閑逛。方季北想著畢子灝少年心性,問明道路,向著京城繁華之處而去。
畢子灝見路邊人衣物漸漸華麗,眼裏稍微好奇了下,開口問話,倒把方季北嚇了一跳:“為什麼這些人穿得就比剛才那些好呢?是剛才那些人不喜歡這樣的衣服嗎?”
方季北瞪大眼睛:“當然是因為他們窮啊,喜歡誰不穿好衣服啊?”
“你啊。”畢子灝道,“你就不穿好的啊,連上朝的時候都穿得那麼爛。宮裏所有人加一起,可能就數你的最差勁了。”
方季北愕然:“不要拿我比,大男人在乎那麼多幹嘛,吃飽穿暖就得了。我是說,剛剛那些人主要是因為買不起,而不是像我這樣不買。”
畢子灝“哦”了一聲,側頭在出神,最後說出一句:“這麼說衣服非常貴嘍,我一直以為很便宜呢。”
方季北皺眉,怎麼總覺得這話有點奇怪。
他很快就明白了。
畢子灝根本就是不懂的,他甚至不明白什麼叫做窮困,不明白世上有些人是真的“買不起”,是真的“活不下去”。盡管方季北並不知道“何不食肉糜”這故事,但他確確實實地看到一個問出“何不食肉糜”的人。
畢子灝甚至可以歪頭看街上乞丐,好奇問他們拿個碗在做什麼。方季北告訴他說那些人是在要飯,畢子灝很奇怪地說,民間不是有酒樓這東西嗎,可以直接去吃吧?
解釋了半天,畢子灝才恍然大悟:“啊,他們就是傳說中的流民嘛,我明白了!”
……他真的懂了麼?
繁華地界自然熱鬧,街邊攤販也是不少,畢子灝也看中一些在他眼中稀奇古怪的東西。但是,絕不付錢。
這家夥真的是不懂麼?
方季北跟在他身後拿銀子,感覺自己簡直是冤大頭。
畢子灝笑嘻嘻拿著綿糖回來,塞進冤大頭嘴裏一顆,自己吃一顆。方季北看他笑容,對自己歎了口氣。
算了,冤大頭就冤大頭吧。
“前麵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