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倍萬倍的體會自己給了他的苦!他好狠!好恨的心!

歸根究底到底是誰傷害了誰?

原來這才是自己多年的愛!問他可曾有心!

帝王恨!他恨!他好恨!

這是怎樣虔誠而卑微的感情,值得他如此耽心竭慮的算計?

天幕撕裂,萬千雨幕,傾盆而下。

當帝王重新在雨中抬起他高貴的頭顱,一張臉,已經冷酷。

被退得狼狽的倒在了地上的小東西,在這一瞬驚恐的發現,他過去無數個日夜都在仰慕著的皇上,在這一刻轟然逝去。

小東西突然想哭,很想哭,哭那消逝在陽光中的曾經滄海的愛情。

鴛夢   第七章

[帝王]

可笑我也曾有心,一顆心撲在他身上,他不要,棄如敝履。

我經常想起父親,是的,父皇,無論人前人後,隻讓我稱呼他為父親,就算天下人都說皇室中沒有親情,可我們卻卻實實在殘酷的宮闈中互相扶持著生存,父親是我的驕傲和依靠,我是父親的臂膀和希望。

據傳父親喜歡的人有傾國之色,曾經的一麵之交,讓父親分麾而下,傾一國之力,將一座城池圍了整整三年。路邊的樹在第一年就被吃得根皮全無,城裏有一種褐色的土,因為像菩薩一樣救人脫苦海,所以叫觀音土,吃了之後不複饑餓,腹漲而死,第二年,城中人皆食觀音土隻求一死,第三年,城中人易子而食者有之,殺妻而烹之者亦有之。最後人相識將近的時候,那位冷血的女子從城裏一個人走了出來,對著父親盈盈跪倒,口呼萬歲。

但這樣活過來的女子又怎記得如何再去愛人,我很小的時候看過她,她很美,但是總是深夜裏爬起來不停的吃東西,吃得淚流滿麵,關也關不了,鎖也鎖不住。再後來,逐漸臃腫而神經質的她變成了宮裏一個笑話,母親笑她笑得殘酷而冷血,狠她恨得咬牙而切齒,而父親依然喜歡用兩隻手艱難得抱著她,安慰她,溫柔得像哄自己不懂世事的孩子。

我侍立左右,將這一幕看了一遍又一遍,有時我也會說:“後宮有粉黛三千。”

父親答:“隻取一瓢。”

我還說:“她已經不是當年你喜歡的樣子了。”

父親笑著跟我說:“吾兒,你會明白,如果是你喜歡的東西,無論變成怎樣,你都得喜歡。”

不知過了幾個年關,似乎又到了當年父親一身戎裝,身披戰甲破城的日子,在那天女子為父親奏琴,我從來沒有聽過那麽好聽的琴聲,恍惚間那個肥胖的女子還是她當年風華絕代的模樣,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罷桃花扇底風,然後曲子的最後她抽出匕首,父親拔下牆上的湛瀘劍,說不上誰鬆了手迎了上去,誰狠了心刺了過去,然後劍從女子背後刺了出來,女子在父親懷裏用奇怪的語氣挑釁的哼著奇怪的調,最後的最後父親哭著問她:“你愛過我嗎?”

女子肆意的笑:“黃泉路上告訴你。”

我後來問父親女子最後唱的是什麽調子,父親穿著睡袍,倚在巨大的窗前,對著星光月色品著新釀的桂花酒。

那女人死得時候在父親耳邊咿咿呀呀的唱。

“我說我要走了我拔劍出鞘

我要殺你

你害怕嗎

你說那你走吧你取下簪花

殺了我吧

你心疼嗎?

……”

父親說這是第一次見麵時他送給她的曲,卻不知道最終竟然填了這樣的詞。

父親大醉時,自言自語道,從此,他的感情隻有自己可以糟蹋,其他人都不許。

我的感情隻有我可以糟蹋,他不要,我就收回,可除了他我誰不會給。

那天我與他相遇,我斬斷了他身上的鎖和鏈,留他在身邊,到頭來他才是我的鎖和鏈。我那天回去,太傅當著父親的麵再次問我,什麽是明君。

我答曰放棄。

太傅拍案稱絕,讚聲連鏈,父親隔著一層珠簾跟我說,隻有放棄,才能平定亂世,開創盛世,隻有心無羈絆,才能不為所動,談笑用兵。父親說誰亂了我的心,動了我的意,就要除了他,因為帝王肩上不是一個人,而是千萬人。

父親最後告訴我,帝王,心中要空。他問我知道什麽叫空嗎?

我答曰破。

可何為破,是否就是那個女人死後,那滿城煙絮,梅子黃時雨?父親自從破去了心中所愛,從此一夜變老,生機漸絕,如走肉行屍,父親破去了不單單是那個任性而苦命的女人,一劍連自己的心都刺死了。這樣的故事,我不想看,更不想重演,是啊,天地間隻有他能讓我動容,可我怎舍得傷他,我原本隻願意老於花酒,走個自在逍遙的王孫,但能讓他陪伴隻有高高在上的君王,他想我做的是十全武功的大業,而不是和心中所愛一起無花無酒鋤作田!他要我做,我便做,他要我戰,我便戰。他不知道那一夜,看著父親冰冷的身體和陰冷的靈堂,學著父親喝醉不完的桂花靡香,對我而言是怎樣的肝腸寸斷!可我更是肝腸寸斷的是他的絕情絕義啊,就像那雨中,比雨更冷的是他的了斷前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