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段(1 / 3)

慘叫道:“你不要殺我,你不要殺我!”

沈笑鬆向他伸出一隻手,道:“我不會殺你,我怎麽會殺你?西臨,你冷靜點,聽我說……”

郭西臨卻雙手亂揮,倉惶之極地向後退去,口中叫著:“你是凶手,是你,你殺了我大哥二哥,殺了小鬆,小柏,殺了長生……你把我騙到這裏來,還想殺我!”

黑暗裏,借著月光,沈笑鬆看到他已經走到了山崖邊上,心中一緊,叫道:“西臨,你回來,我決不會害你,你後麵是懸崖,不要再退了!”

郭西臨恐懼之極,不但不肯前行,還反而退後了兩步。一些碎石便沿著懸崖滾了下去,沈笑鬆又急又氣,叫道:“不要再退了,你快要摔下去了!”

郭西臨又挪了一步,忽然腳下石塊鬆動,沈笑鬆見勢不妙,立即衝上,卻終究是晚了一步,郭西臨已經從懸崖上直墜了下去,慘叫聲還久久不絕。

沈笑鬆一隻手還懸在半空,久久放不下來。

“郭家最後一個人,終於死了。不──是沈家。”

淡定卻清雅的聲音,遠遠地在後麵響起。葉知秋站在一棵老鬆之下,手裏提著一盞燈,大紅的燈籠,把他一身淡淡青衣都映得一片血紅。

眉如畫,目如星。

“是你。”

葉知秋微笑,笑容裏,淡淡的悲憫,淡淡的哀傷,透出一絲深澈的絕望。“你現在應該知道,我是誰了。”

“你是替我點燃喜燈的人。”

葉知秋手裏大紅的燈籠,忽然變了色,變成一種幽幽的發亮的藍色。他的臉,也被映成了這陰慘慘的亮藍色。月亮很白很亮,一片雲也沒有的時候,周圍天空就會被映成這樣的顏色。“不,我是替你熄滅喜燈,再為你點燃冥燈的人。不──鬼。”

沈笑鬆搖頭,笑容漸漸地彌漫開來。像山間的霧氣。“不,你是為我點燃喜燈的人──鬼?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經想起來了。”

26

是,我想起來了。我什麽都想起來了。

我還記得,盛夏的陽光透過連瑣的雕花窗一縷一縷地灑進來,灑在纏綿在紅綃帳裏的你我身上。那淡淡的蓮葉的清香,卻跟錦鍛上的[yín]靡之氣揉在了一起。

我知道,你我都生在高官大族之中,都為男子,在一起終無好結果,卻仍是固執帶了你走。拋了家人,拋了所有,隻為了一個承諾。

連心瑣,一人一片,永不分離。

我卻不知道,我帶出來的,卻不是人,是一個鬼。是個被大火生生燒死的冤魂。我們的情事被你爹發現,你被你爹關在家裏,逼你娶親。就在喜期的前夜,你府上失了火,你爹,居然就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在麵前活活燒死。

當我發現你不僅是鬼,而且還被大火燒毀了仙子般的容顏,靠殺人畫皮來維持容貌時,我無法接受。我叫你離開。

你走了。三年之後我成親之夜,你重回到我麵前,與我纏綿一夜。天將明之時,繪了那幅畫給我。

那題詩,本是一首舊詩,是你我一同到廟裏還願時所抽得的簽。

楚雲錚錚戛秋露,巫雲峽雨飛朝暮。

古磬高敲百尺樓,孤猿夜哭千丈樹。

雲軒碾火聲瓏瓏,連山卷盡長江空。

鶯啼寂寞花枝雨,鬼嘯荒郊鬆柏風。

滿堂怨咽悲相續,苦調中含古離曲。

繁弦響絕楚魂遙,湘江水碧湘山綠。

那是下下簽,不吉,不祥。這是從一開始就注定的命。

你殺人畫皮,造孽太深,被打入寒冰獄,永不超生。我得了一位好心的高僧點化,修善積德六十年,以換得你轉世投胎的機會。我求了高僧,沒有喝那碗孟婆湯,我要留著這份記憶到來世,補償前世對你欠下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