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清醒就立刻想挖個地洞,可是略動一動,發現周身百骸無一不痛,像被巨石狠狠碾過,各處大穴又像被千萬隻螞蟻啃咬,麻癢難當。立時抽了口氣,強把一聲呻[yín]壓在喉嚨裏。

“你在水下撞斷兩根肋骨,所中暗器上有種極厲害的毒藥,真氣散亂,內傷怕是不輕,可惜我的金針沒隨身帶著,”少年一邊說話手下也不停,熟練的用簡陋的樹皮搓成的繩子和木片製成的夾板在他胸腹間有條不紊固定好,又不客氣的翻看楊過的眼瞼,末了直起身來:“好在你命夠大,既然醒了過來,就死不了啦。”

有些不對勁。楊過皺眉,到底哪裏不對?

耳邊瀑布水聲隆隆,身側的古木上附著一株繁花累累的紫藤,散發出陣陣馥鬱香氣。不對——他遇見李莫愁時,明明盛夏已過,怎麼一覺醒來,卻像是暮春時分?難道這一覺竟睡了大半年,這也不合常理啊。

他移動頭頸,想多看看周圍情況,卻被一旁的少年伸手牢牢按住,“別動,這夾板原本不甚穩固,胡亂移動讓斷骨錯位,可就多了麻煩。”

“這是哪?”

“昆侖山中的一個無名山穀。”

楊過一怔:“昆侖山?”他明明在終南山中古墓內被水衝走,醒來怎的會到了西域昆侖?

少年湊近他臉,眉目間滿是真正的好奇神色:“這山穀四麵都環山,昨日我在穀底水潭中撈了你上來。你如何到了此地,可還記得?”

……。他倒不像騙人。“我被仇家追趕誤落水中,也不知昏了多久。”楊過不願過多透露自己身世,隨口岔開話題:“我在山下時聽坊間傳言窩闊台病重,嘿嘿,也不知現下死了沒有。”

話一出口便覺的好笑,這少年前麵說此地四麵環山,自然音信難通,那蒙古大汗窩闊台是死是活,他又怎能知道了。

果然少年皺著眉頭陷入了思索中,但他的答案卻與楊過估計的差了甚遠:“我在這穀內已待了數月,並不知外麵如何。……不過你說窩闊台,是蒙古英文皇帝?他死在淳佑元年,離現在已過了一百多年了。”

一百多年?!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發了一陣呆。楊過覺得頭暈目眩,隻好問道:“現在是哪一年?”

“元順帝至正十一年。”少年見他精神越發不濟,搖了搖頭:“勿再說話,你要休息。”

楊過確實是精疲力竭,又遭遇巨大打擊,閉上眼睛幾乎覺得再沒睜開來的力氣。

他迷迷糊糊的想,這太荒誕了。他不過睡了一覺,怎麼竟睡過一百多年?這是做夢,醒過來就會發現自己還躺在古墓中的寒玉床上。

可他心裏有個聲音提醒他,這少年並沒有騙他。

少年的確沒有騙他。

這裏是人跡罕至的昆侖山腹地。現在是距離宋理宗淳佑元年一百一十年以後的元順帝至正十一年。

這個救了他的少年,名叫張無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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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楊過的傷勢初時十分沉重,所幸張無忌醫術了得,加之深穀內人跡罕至,他身邊有隻通靈的白猿幫忙找來了各種難覓藥材。過了一個多月,楊過自覺所受外傷已好了十之□,隻是各處穴位阻塞,一口真氣鬱結在胸腹之內,總也提不起來。

初見那天後,他並未再說起自己遭遇,穀中日子過的平靜,隻有一眾猿猴小鹿野兔作伴,楊過每日練功治傷運氣吃藥,覺得和古墓中也沒什麼不同。閑暇時也偶爾套張無忌說些襄陽城破後蒙古韃子大舉南下的事情,想到現在竟是韃子的天下,憑空又多了幾分不真實感。好在他為人豁達,年紀不大,慢慢能夠接受事實,但不免常常掛心小龍女,想到自己離去後她不知怎樣便覺得鬱結不樂。張無忌隻道他過去必有苦衷,也不甚在意,一樣盡力為他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