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這是怎麼回事,湊近前去輕聲叫道:“無忌、無忌?你醒了麼?”

張無忌這才真正回過神來。室中燭光昏暗,他移動視線,先看見了床榻之上兩隻握在一起的手——目光上移,看見了一張滿是驚喜擔憂憐惜的麵孔,不是楊過還會是誰?他隻覺得心裏堵了一堆的話要對他說,一口氣急道:“我想到啦!黃帝內經上說,一切藥皆是毒,一切毒皆可入藥,‘大毒治病,大去其六;常毒治病’,斷腸草雖有劇毒,也是解藥,若藥方不假,輔以平和衝淡的藥材,或可解得情花之毒,隻怪我顧忌太多,一時……唔!”

卻是楊過一伸手把他的嘴捂上了。

“停!”楊過皺眉怒道:“你省點力氣。先中了瘴氣,又流這麼多血,差一點沒死在城門口,昏了這麼久,害我擔心的要命……”他嘴上說的凶巴巴的,但見張無忌終於醒來,心裏實在鬆了一口氣,說到最後,臉上已滿是笑意,鬆開手在張無忌額頭上摸了摸,隻覺熱度果然退了不少,又道:“現在感覺怎樣?”

張無忌見他笑了,便知道他心裏一點兒也沒生自己的氣,也笑道:“隻多流了些血,休息下就不礙事了。”他側臉往窗外望了望,隻見外麵一片漆黑,心中一動,忙問:“我昏了幾個時辰?”

楊過呆了一呆,哭笑不得的回道:“幾個時辰?你整整昏了兩日兩夜……”

“什麼?”張無忌聽他這話,著實吃了一驚,立刻翻身坐起。但他失血過多,猛然間用力,隻覺得眼前驀地一黑,天旋地轉,所幸被楊過一把扶住,才未跌回榻上。

楊過急道:“喂,你做什麼?”

張無忌喘了口氣,盡量將語速放慢了些,說道:“七天。隻剩七天了。我們得去絕情穀取斷腸草試藥,不然……”

楊過知道他怕路途遙遠,無法趕在十八日之內回返。見張無忌一顆心掛著自己,心中感動,當下將他按回榻上,微微一笑,說道:“那也不急,我們向郭伯母借汗血寶馬,日行千裏,最遲三日也回去了。你就安心再休息一下,也來得及。”

此時門上突然輕輕一響,是有人以手叩門。兩人對視一眼,楊過朗聲道:“請進。”

隻見來人一身紫色綢衣,肚腹隆起。正是黃蓉到了。

她緩緩走進屋來,麵有憂色,但看到張無忌已醒,總算露出了些笑容,柔聲道:“無忌你醒啦,可好些沒有?”

張無忌道:“多謝郭伯母關心,我沒事。”他見到黃蓉,心中一動,忙問道:“郭伯伯怎樣了?要不要緊?”

黃蓉道:“郭伯伯無什麼大礙,隻是要將養些時候。好孩子,這次可真是多虧了你拚死相救,不然……。”

張無忌聽她言語中滿是感激之情,麵上不禁一紅,待要說話,張了張口,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楊過見他不自在,便轉過話題道:“郭伯母,你深夜來此,是有姑姑她們的消息了麼。”

黃蓉見他問起,說道:“適才城中守軍處回報,兩日前於城頭巡邏之時,有人見一青一白兩道人影躍出城牆——。此時軍情緊急,城中已經找了數遍,但若她們不在城中,恐怕是無從找起了。”

楊過皺眉想了一會,道:“唉,可我當真想不出她們突然之間去了哪裏……,幸好姑姑傷勢已愈,足可自保。既然如此,便不用再麻煩郭伯母了。”他向張無忌看了一眼,見張無忌也衝他點了點頭,又道:“等此間事畢,我與無忌再去找她們。”

黃蓉道:“那也隻好如此……”

她這句話說了一半,突聽見屋頂上‘哢’一聲輕響。三人心中都是一驚。黃蓉隨手一揮,滅了燭火。楊過立時擋在張無忌身前,黑暗中伸手一抽,已取了懸在榻前的君子劍在手,低聲道:“無忌別動。我在。”

隻聽屋頂上有人大笑道:“小可奉師父之命,前來下書,黃幫主,難道南朝禮節是暗中接見賓客麼?倘若有何見不得人之事,小可少待再來如何?”

聽這人口音甚為熟悉,原來就是金輪法王的三弟子霍都王子。

黃蓉當下道:“南朝禮節,因人而施,於光天化日之時,接待光明正大之貴客;於燭滅星沉之夜,會晤鬼鬼祟祟之惡客。”

霍都語塞,輕輕躍下院中,說道:“書信一通,送呈郭靖郭大俠。”

黃蓉此時已將門打開,說道:“既然自稱賓客,就請進屋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