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也已經不知所蹤。
他自己坐在山裏,一個人呆了三天三夜。三天之後他回到池裏,像是想通了,又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眼神亮亮的,說不出的清澈。
他對蓮妖說:“這一世,我去找他。”
十九的生辰八字,蓮若都還記得。掐指一算,便可知他大概什麼時候、去什麼地方投了胎。蓮若仍舊日日修行,可不管他怎麼掐算,卻始終沒有十九轉世的消息。
直到又過了兩百年。
東方紫鸞星動,子時,客星過太白。蓮若去見了蓮妖。
“他轉世了,我要去尋他。”
那時候,魚妖已經去了人世修行。蓮妖擔憂地看他:“蓮若,你可知你的天劫,就在這一兩年內。”蓮妖已經經了天劫,當時險些五雷轟頂,至今記憶猶新。
蓮若不經意地一笑:“天打雷劈又如何?我是水,難不成還能燒焦了我?”
蓮妖於是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再不多言,隻說:“我近日便要得道,此後這池子裏,便沒有人陪你了。”
依依惜別一晚。天明,蓮若頭也不回地下了山。
山下卻早已不是當年他熟悉的模樣。雖然也有所耳聞,可真看見了還是嚇了一跳。高到看不見頂的樓,會自己跑的鐵匣子汽車,到了夜晚比夜明珠還亮的電燈,全都是比妖術還神奇的東西。蓮若變了自己的裝束,長發截短了,素色的袍子換成了白色的衣褲。在嘈雜的城市裏,他的妖術不是很方便施展。
所以要找十九,也花了他很多時間。
他遇到十九的那天下著雪。那時蓮若正站在街道的一角看紛紛揚揚的雪花,恍惚間幾百年前,他也曾經這樣站在一個院子裏,看雪花安靜地落在臘梅上。然後,便有一雙手自背後伸過來,給他披上厚厚的外衣。
於是真的有一雙手從背後伸了過來,把一件大衣輕輕地披在他肩上。蓮若訝然地轉過頭,就看見身後站著一個十多歲的少年。還帶著一絲青澀的味道,但已能看出日後必定出落成光彩奪目的英俊青年。蓮若的眼光落在他眼角的三生痣上,便再也移不開。
那少年也不說話,隻看著蓮若微微笑著。他的笑容很溫暖,像是從前常常在十九臉上看到的那樣。他的眼睛卻看不到底,仿佛經過了大喜大悲之後的平靜。那不像一個十多歲的少年應該有的眼神。
少年輕輕地說:“天太冷了,別在這兒站著。”
他們是今生的第一次相逢,但卻好像從幾百年前就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一樣。於是誰也沒有說話。蓮若牽著他的手走的時候,甚至沒有想到要去質疑究竟是要去誰的“家”。
少年還在念書,一個人住在學校附近租來的公寓裏。房間小小的,整齊樸素。少年領蓮若進了門,推他去浴室洗了個熱水澡。蓮若換上鬆鬆垮垮的大T恤出來的時候,少年正坐在沙發上想著什麼。抬頭看見他,立刻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不好意思啊,什麼也沒問就把你拉到我住的地方來了。”他習慣性地撓了撓頭發,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更加像十九了,“那個,你住在什麼地方?”
蓮若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自己居無定所——那聽起來很奇怪。他不想和他分開。
不過少年很快地又問:“你以前是不是住在……呃……山上之類的地方?”
“——我看你不太像城市裏的人,你是到這裏來找人的麼?”他又補充了一句。
蓮若點點頭:“嗯。我還沒有找到落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