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高山》?喲,陳瀟你什麼時候對登山感興趣了?”

基本上已經在跟馬克思下棋的某人慢悠悠回魂,愣了愣,衝旁邊的人扯出一個笑臉:“也不是有興趣,就是突然想看看。”

二席讚同地點點頭:“我看你也不像是有興趣的樣子。”

陳瀟打個嗬欠,順便想起某個一聽音樂會就會睡覺的人。

登山之於自己大概就像古典音樂之於孟宇飛吧,天生八字不合,拿矯正器都彎不過來的,嘿嘿。

不過最後,那家夥還是來聽演出了啊。

他懶洋洋地想,順手把攤開的書又翻過一頁。

集訓七天,老天開眼,第八天大清早才開始電閃雷鳴,暴雨下得轟轟烈烈。到了下午雨就停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連個準頭也沒有。不僅沒準頭,連彩虹也不留一條下來浪漫浪漫。

陳瀟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宿舍,慢條斯理地收拾回家行李。

他想著給家裏打個電話報個信,拿起話筒才發現電話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壞了。

陳瀟的手機很知趣地就在這時候響了起來,上竄下跳,一邊還演奏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屏幕亮亮的,您有一條新短信,發信人:孟宇飛。

內容就一行:

——我在陽台上。

陳瀟一開門跨出去。

剛下過雨的空氣濕濕的無比清新。二十米外孟宇飛懶懶散散地倚在欄杆上,衝著陳瀟笑,一邊揮揮手裏的手機。

陳瀟的心情突然就變得跟周圍的空氣一樣清爽透亮。他飛快按鍵,回複短信。

——什麼時候回來的?

對麵的手機響了,隱隱約約的聲音好像是某當紅女歌手的新曲子。

孟宇飛低眼看短信,一邊回複一邊嘴邊還帶著笑意。

——剛回。明天的火車去西藏,登念青唐古拉峰。

陳瀟看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心裏突然好像堵上了什麼東西,悶悶的想說又說不出來。

他回複短信,剛寫幾個字就都刪了。寫好了不滿意,又刪了重新寫。折騰了半天,發過去的隻有三個字。

——小心點。

對麵的人了然於心地笑笑。

——你的小提琴在不?我現在想聽你拉琴。

小提琴自然是在的。現在是暑假裏某一天的下午,學校裏已經沒有什麼人了。

在陽台上拉一段也沒事吧?陳瀟想著。

——你不是聽了就想睡覺麼?

——我最近失眠,可以了吧?

陳瀟很想扁對麵的家夥一頓,可惜離太遠夠不著。他最後還是鬱鬱地回屋拿了琴出來。

在陽台上站定,朝對麵擺好姿勢。陳瀟微微仰起下頜,左手壓弦右手持弓。

每個人都有最適合自己的那一種姿勢,就比如古代的將軍手一揚揮動千軍萬馬,陳瀟右手一抬,便是奔湧而出的旋律。他的千軍萬馬就是飛瀉的音符。

帕赫貝爾的D大調卡農。

本來是三把小提琴和一把大提琴的協奏,現在隻有他一把小提琴,卻也不覺得單調。這個時候的校園很安靜,流動的空氣幾乎透明。

相隔二十米的兩個陽台上,有一個人旁若無人地飛舞琴弦,有一個人不發一言地側身靜聽。

這是一場隻有一個觀眾的演出。

所有這些華美的和弦,都隻為一個人在空中輕顫,然後消於無形。

陳瀟的右臂伸展出去,讓最後一個音符緩緩地消失在空氣裏。他長出一口氣,抬起琴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