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曾出手,而今鐵手不在,機不可失,前仇舊恨,大當家不來討還?”
“大當家曾說,你若不殺我,連老天也不答應,如今血海深仇依舊在,大當家怎的還不動手?”
“顧惜朝!!”被對方一連幾個問句逼得喘不過氣來,戚少商忍無可忍地大喊。
這一吼,倒是成功地讓顧惜朝停了口,卻複又挑起劍眉,微仰著頭,一雙亮如夜星的眼毫無畏懼地注視著他,一派傲然高絕,倒仿佛戚少商才是該感到羞愧的那一個。
戚少商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不由暗歎。這人在何時都那麼劍拔弩張,那一身敵意,竟是從不曾卸下。猛然想到,自己和他是什麼關係?仇人!要他不帶敵意,怎麼可能?
暗自苦笑一聲,憶起自己的來意,方開口道:“呃……是鐵手托我照看你,才帶我來這裏……”一語未盡,戚少商便大感後悔,以顧惜朝的性子,讓他知道自己是受鐵手之托而來,必會被他冷嘲熱諷一番。
果不其然,顧惜朝涼涼的眼神在聽到“鐵手”這兩個字後頓時漾成了滿滿的譏諷,混合著隱而不發的怒意。隻聽他不冷不熱地道:“大當家義薄雲天,為成全他人,連近在眼前的仇人也要放過,連舉手可報的仇也不報了?”冷哼一聲,“鐵手也當真不識情理,尋何人來不好,非拖上你戚少商來做這看人的苦力?”
“夠了!你別總以小人之心度人。鐵手是因有事赴京,擔心路上無法分神照顧你,才托我來此。你何必說得如此難聽?”脾氣再好的人,被顧惜朝語中接連不斷的隱刺那麼一刺,也會受不了,戚少商聽不下去,喝止道。
“照顧?”嗤之以鼻,顧惜朝反問,“監視才對吧?惟恐我再出手傷人?他也不想,我顧惜朝若要人命,豈是旁人阻攔得及的?”
言語間,鷹眼中寒光依約,狠厲不減當年。
見此模樣,戚少商隻覺得一股寒意直透而上。兩年的時間,竟沒有磨折掉他分毫的狠辣戾氣,難怪鐵手臨走依然放心不下,這個人的心,怎麼永遠也靜不下來呢?怒意湧竄上來:“顧惜朝,什麼叫‘若要人命’?什麼叫‘無人能阻’?!你怎可如此輕鬆地言及這等傷人奪命之事?!”
“不止言及,大當家不信我也敢動手麼?”
“你!!”戚少商之前心裏的諸多糾結到此刻統統翻成了一蓬怒火,“之前聽說你助鐵手查案,念此於民有利,還以為你已改過自新,卻不料你竟還是如此執迷不悟!”
顧惜朝鷹眼一瞪,道:“可笑!我顧惜朝做什麼,何時也要按上‘於民有利’的招牌了?我同去查案,不過是忠於自己之事,與民利何幹?”
“好好好……”連道三個“好”字,戚少商怒極反笑,“你竟如此殺心不息,虧得晚晴姑娘以命相保,鐵手為治你走南訪北……”虧得,我還思著念著,你我知音之緣,能否再續,卻原來……“原來竟沒有喚醒你半點良心。”一振衣袖,“也罷,你既如此,我也不欲多言,想你也不願見到我,我離開便是。隻盼你好自為知,別逼得我親手為民除害!”
言罷轉身欲去,也因而錯過身後那人眼神中一閃而逝的落寞,以及他血色盡褪的蒼白麵容。
有時候,一轉身便是天涯永隔,一回首便是咫尺相逢。一直到很久以後,每當戚少商看到自己右臂那塊傷疤時,總不由回想起這一刻來。這一刻,若不是那幾聲暗器破空的呼嘯讓他回了頭,他的人生中,便少了那抹雋永的青,少了那人的笑那人的愁,還剩下什麼?
逆水寒出鞘的龍吟是緊隨著暗器聲響起的。他回頭、轉身、出劍,瞬息而就,幾個黑衣蒙麵客還未反應過來,射出的暗器已被盡數擊落。戚少商持劍而立,審視著麵前這群不請自來的偷襲者,而他身後那個人,此刻正垂著手,一身青衫被風卷起,長袖鼓滿,如怒張的雙翅,偏偏整個人卻出奇的安靜,微微壓低著眉尖,默不作聲地佇立,讀不出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