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故意放他過來的……
麵對著暗朱色的木門,戚少商呼出口氣來,舉起的手竟微微有些發顫。
朱門背後,是昏暗的燈光,隱約可見那個清瘦的身影隨著燈光微曳。冰冷的手握緊了又鬆開,戚少商終於扣門而入。
幽冷的房中除了一盞小燈外沒有任何光亮,連火盆都沒點的屋子比往日更凍人,寒冷的空氣連肺都刺出些微痛來。
顧惜朝就坐在小燈投下的一圈光影裏,如他所想的沒有絲毫慌亂,卻也並不是意料中那種充滿了譏誚的模樣,他隻是靜靜地坐著,微側過臉來,對上因微怔而頓在了原地的戚少商。
腦中瞬時閃過無數疑問。他想問“這些究竟是不是你做的?”,想問“紅淚看到的青衣人到底是誰?”,還想問“這些難道都是你布的局?”,然而對上那雙眼,卻什麼都問不出來。
像是早從他眼裏讀出了一切,顧惜朝的雙♪唇牽成微笑的弧度,施施然站起身來。
“大當家現在是不是有很多話想問?”戚少商相信那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的聲音,真的是冷漠又淡然,“‘為什麼我今日執意不參加議事’;‘為什麼所有與義金一事有關的人都受了襲,惟獨我無恙’;‘為何我要在門前布陣,阻止你們進來問話’?”坦然地一一道來,看著戚少商的眉不住跳動,顧惜朝卻眯了眼,幽幽一笑,“可惜,這麼多問題,我一個都不會答你。”
戚少商隻覺得腦中“轟”地一聲,幾乎把所有理智都炸毀了。
看到神哭小斧時,他驚詫懷疑;察覺毒是暗香時,他震動駭然;望見那人無事時,他欣慰疑惑——自始至終,他雖被震撼,卻尚保持著理性,他隻想聽那個人解釋清楚。然而,麵對他的重重疑問,那個人卻如此決然地、毫不遲疑地告訴他“我什麼也不會回答”。
他不願回答,不能回答,或者根本不屑於回答,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根本不願相信他,不肯給予他……哪怕一絲半縷的希望。
失望、絕望、怒火,瞬間湧上,門在他身後狠狠闔起,“砰”的巨響還未傳來,他已猛得躍起。
戚少商突然向自己掠來時,顧惜朝沒有躲,或者說,他根本躲不過,戚少商盛怒下的一躍快如疾電,眼前隻見得黑影一晃,待回神時,自己已被那人牢牢擒住,釘壓在木椅上。
那瘦削骨感的肩膀被他狠狠扣在掌心,戚少商居高臨下,濃重的陰影投落在那人的身上、眼中,越發黯然。
“為什麼?!”他聽到自己的聲音,狠狠從喉中逼壓而出,這麼的壓抑,這麼的絕望。
為什麼?為什麼瞞我?為什麼你總有那麼多的事不能告知於我?為什麼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我懷疑你?!
顧惜朝被他抓得生疼,卻隻是眉頭微蹙,依舊挺直了身與他對視:
“因為現在的你,沒有相信的理由。”重重陰影下,顧惜朝的眼深黯如夜,“所有證據都指向我一人,所有人都疑心我一人……而我,對於這所有,都不否認。大當家,我不明白,除了懷疑,你難道還有別的選擇麼?”
“顧惜朝!”戚少商隻覺得全身的血都要湧到喉嚨口,窒悶鬱痛得他發狂,直要全部嘔瀝幹淨才可得以解脫,“你要我相信,卻又逼我懷疑,你到底要我怎樣?到底要我怎樣?!”
看著眼前人痛得直要滴出血來的眼,顧惜朝卻低頭癡癡地笑了:“我是在逼你,現在你明白了……那一天,你收到了無情的信,你在我床頭拆讀時,其實我已經醒了。”
戚少商一震,全身都仿佛僵硬了一般,機械地鬆開手,直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