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照顧惜朝的囑咐,先去鐵手處取回了其餘三把神哭小斧。鐵手他們已順利截住了鏢隊,禍首伏誅的餘黨,自然禁不住四大名捕的雷霆一擊。
然而聽聞始末,戚少商卻隻是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言一語,郝連小妖拍著他肩,一向囂張得讓人惱怒的聲音也高揚不起來了:
“難過什麼?會找到的!”
他們都在勸他“別難過”,其實他們不知道,他早連難過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所有的氣力,都要留下來尋找,然而他沒有分辯,隻點了頭:
“好好照顧紅淚。”
未等到小妖一個勁地點頭宣揚他的誓言,戚少商已轉身下山,誰都沒有再看一眼。在他背後,他那曾經絕麗的紅顏終於為他灑下了最後兩行清淚。
乘舟至揚州,為這遠不如邊關嚴寒的天氣凍得全身戰栗,戚少商不知道顫唞的是自己的身體,還是心。埋下四把小斧,他轉身步向竹林後的小屋,推開那舊得吱呀響的木門。
屋裏保持著他們離開前的樣子,簡單的擺設,平整的床鋪,甚至,連那淡若無物的幽香都不曾消去。劇毒的香氣,卻清幽暗雅一如其人,是一種永存於血脈中的毒,不經意間便深入骨血,拔除不去。
香銷清夢還。
他們在這裏重逢,在這裏共同退敵,又在這裏交心通體。
舊事翻覆如煙雲,卻是佳曲已盡,斯人難覓。
戚少商終於匆匆逃開。
六扇門中,一白一玄的兩個身影沉默對望。接過“平亂訣”的鐵牌,無情的眼中靜淡無波。
“有些問題,已不用再問了。”輕輕摩挲過手中鐵牌的表麵,他說道。
“是,不必再問。”
問他去哪?問他會不會選擇放棄?問他還會否回來?答案都再確定不過。
“‘離草’的隱伏期是一年,一年後,一切自見分曉。屆時,你欲何去何從?”無情問道。
“攜手共泛扁舟,如此而已。”戚少商道。
若是找不到他,又當如何?這一句話,無情沒有問出口。因為如果找不到,戚少商就不會停止。他目送著戚少商的離去,揚手喚來了侍童:
“招鐵二爺回來罷!‘平亂訣’要易主了!”
冬季很快過去,春天的時候,武林第一美女息紅淚出嫁。郝連春水終於抱得美人歸,樂得廣邀江湖英雄俠士,要來個三天流水席,不醉不歸。這樣的事,誰人不買麵子?一時間人湧如潮,風光無限。
無論是為了一睹絕色佳人玉顏的人也好,擠熱鬧看新人送上祝福的人也罷,準備一手體麵贈禮自不必說,各色珠玉書畫堆滿了房間。
在各種贈禮中,隻有一件,樸素得不可思議。那是一朵嫣紅的薔薇,隻開於懸崖的那種——花贈傾國,卻是要他人為之佩。那個送禮的人,沒有來,他正於四海間尋找一個青影。
息紅淚怔怔地捧著花,沒有再掉淚。
當年他為換佳人一笑,為她作躍崖一掠,用一朵絕壁薔薇贏得她芳心深許。如今,他為她的出嫁,再送上這美物,用同樣鮮豔的薔薇,斷了他們七年的糾葛。
他再不是那個為她采花親戴的男子,而她也再不是對他傾顏一笑的女子,他們的路交疊了那麼久,終於分道揚鑣。
隻是,她的身邊,還有願伴她一生的人,而他的前方,那個人,還在麼?
一季匆匆過,戚少商再於客棧中下榻時,已不再有人喚他“神龍捕頭”,他又成了江湖上四海為家的“戚大俠”,隻為找一個人,而日夜奔波不停。
四處探訪時,偶爾能打聽到顧惜朝的消息,隻是他的形象,在人們的口中越來越蒼白,越來越孱弱。每當聽到這樣的消息,戚少商更恨,為什麼自己,總來遲一步,與那個人擦肩而過,其實他不知道,顧惜朝是故意這般,既告之於他自己還活著,卻又不讓他尋到。↑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