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是我的麵前。”顧惜朝笑了一下,卻是傲然自得的,“隻可惜,我,從來不是一個,習慣等待的人!”
手起,刀落,鋥亮的刀鋒在如雪的手腕上劃過,刻下深紅的一道。
“而你也須知我,從不後悔!”
刺目的紅順著創口注入酒杯中,滿滿一杯的血,被那人捧起,晃得戚少商一陣暈眩。
顧惜朝沁涼的手撥動他的衣,褪到肩下,露出肩窩一道觸目的斧傷,剛止血不久,似乎一觸就會血流不止。
盈杯的血,對著傷口,緩緩澆下,比烈酒更灼人。戚少商全身一震,隻感到體內似乎有什麼向著傷口處急聚,想阻止,苦於無力舉手,想抑製,卻連半絲內力都逼不出。
很快,傷口處的鮮紅裏泛出了墨綠,詭異而駭人的毒素已全部聚集到了傷口周圍。
一對手臂環頸,兩片冰涼的柔軟依附上。
不——!!
連大吼亦不能了,戚少商整個人都被他肩頭的冰涼凍傷,那人的唇還是一樣無溫,卻總能激起他心底最深的烈焰——不管是因為愛,還是痛!
戚少商隻能釘在椅上,感受那人的一次又一次湊近,和一次又一次的抬身吐血。傷口處被這般吸吮,慘痛無比,然而再痛,亦及不上他的心,在這反複又反複的吸吐中,碎成千瓣……
一直到最後一口綠血汲盡,顧惜朝終於直起身來,取過繃帶,重新裹上傷口。
“軟筋散的效力到夜時既散,那時,希望大當家能回揚州,將四把神哭小斧重祭入晚晴的墓前。”從懷中取出已被洗淨擦亮的小斧置於桌上,顧惜朝走向自己的座位。
“大當家,每一次我們對飲,總少不得算計侵擾……”顧惜朝拾起桌上酒壺,灑盡殘酒,“……而此後,可還有機會,你、我,都不知。”
凝玉的指尖沾上了酒水,輕輕遊走於桌麵,像描畫一個夢境一般,舒緩優美,看在戚少商眼裏卻隻覺慘淡。
“此後,若有幸解毒,屆時,再同室暢飲,一償今日之撼。”
你我相約,一年之期……
顧惜朝淺笑道來,就像那一晚要戚少商一個永不相負的誓言一般,而戚少商,總答不出一個“不”字。
他終於看到他步出了門。
戚少商閉了眼——這已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他眼睜睜看著那人為自己解毒,將劇毒於口裏品嚐,再眼睜睜聽他交代後事,定下無望履踐的約定,最後,眼睜睜看著他輕振袍袖,消失於自己麵前。
要怎樣的犧牲,才能讓他做到這般地步?又要怎樣的堅強,才能讓自己不至崩潰?
讓誰生,讓誰死,都是痛苦,又是怎樣的決絕讓他做出這般抉擇?
可是這有多麼殘忍,你知道麼?你知不知道,惜朝……
寒風自開啟的門口襲入,頃刻便吹得一室冷寒,桌上的酒漸漸凝成了冰,在褐黑的木料上顯出不一般的白。於是他又想起了那人同樣蒼白的臉、蒼白的手、蒼白的指尖,那樣蒼白的人融入這蒼白的世間,他要怎樣去尋?
鉛華久禦向人間,欲舍鉛華更慘顏。
縱有青丘吟夜月,無因重照舊雲鬟。
●29.
愛過、恨過,怨過、念過,同行過、歡愉過,終於連分離、痛苦也逃不脫。
夜至,凍得麻木的軀體連藥性已解也感覺不出,戚少商搖晃著站起身來,幾欲摔倒。
桌上顧惜朝的神哭小斧還躺在那裏,戚少商小心翼翼地收好,放入懷中。
惜晴小居的門被輕輕闔上——失了那個人的小屋,也就沒有了他留駐的意義。
沒有再做停留,戚少商踏入了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