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段(1 / 3)

故事,你自己全然不知的故事。這多像,無知無覺的玩偶,被一雙大手擺擺布在幕前,對自己身後人們的目光一無所知,對自己眼前人們的目光也讀不懂。

玩偶。被擺布三年的玩偶。

獨自在房裏坐了半小時,一個小時?盯著發黃老照片裏的“自己”,昭月不知道該怎麼辦。三年,剛剛進入狀態,剛剛對他的世界充滿向往,剛剛一心一意要往他的世界去。男人竟會有一意孤行迷失理智的時候,他不知道他這三年的苦心經營隻是在築沙塔,而這樁錯有千鈞重,三年扛不住,便十年二十年也扛不住!

終於撥了喬伊號碼,想要他進房來。那麼多的事亟待知曉。

鄭喬伊,清俊有風儀,擁有男子年至不惑後的成熟穩重,從小到大隻當他做遠方的星辰,直到清晨他要自己叫他伯伯都無法感覺自己就是骨子裏離他近了,巍峨就是巍峨,不可企及,然而此時,終於明白了一聲一聲的伯伯意味著什麼。原來彼此這麼近,近到,他隻是自家父母的好友,如果父母親都在,他可以隨時來家裏吃便飯,閑談說笑。

“伯伯,我想聽我父親母親的事。”

外麵的雨還在下,不講陣勢但是無休無止。喬伊一壁擁著人,一壁絮絮,從前事有那麼繁複瑣碎,好像一輩子都說不完。

鄭家是方城大戶,或者應說是方城最強盛的人家。鄭家世代慈善,收養孤兒,到喬伊時,鄭家收養的孤兒又有幾十,最出眾者隨喬伊母親姓章,章一伯修,章二仲鶴,章三叔閑,章四季遊,還有一個,最重要的曼殊,陳曼殊,被收養的孤女許多,隻有她擁有自己的姓,陳,因為聽說她是陳姓人家破產後親自送來,也隻有她和佩蓉被當做了小姐養,因她們從小最聰慧最漂亮。

就是這樣幾個出眾人物,與鄭家喬伊池家門城這樣的少爺們從小玩在一起學在一起。池家鄭家,民國遺留的老傳統養出來的少爺小姐們也是與時代脫節的,家門外的天下在搞現代化,他們仍徘徊在民國,與世隔絕,生活無憂,當然,少年們不知道的是,家長們經營的事業從來不與時代不脫節,池家有商船,鄭家有龍義。

“你知道嗎,方城是東南最大港口城市,鄭家的手在方城各行各業都有觸及,因為鄭家有龍義,沒有人敢不從。”

龍義。昭月約略可以猜到那是什麼東西。

“你知道為什麼我父親要特別培養章氏四兄弟?人要有四肢才能行走做事,他要為我培養手足。可惜我叛逃了。”

昭月微微笑開。很了不得的氣魄膽識,敢於反叛,當年必然經曆了一場巨大艱辛。

“我們不是真的與世脫軌,曉得可以追求的有很多很多。你母親愛昆曲,10歲便請了昆山的老師來家裏教她唱。那會兒好的就是對伶人沒有偏見,家裏是當做培養藝術家培養她的呢。”

昭月一笑,眼裏卻有些紅起來。

“後來,有一度,你母親去到蘇州進修。16歲吧,那會兒,我們幾個時不時就往蘇州跑。家裏女孩子很多,比如你佩姨,多漂亮,但就是喜歡你母親……”

喬伊陷入回憶中了,情不自禁地回憶,自己也覺得神奇,曾經對一個女孩子那麼迷戀。但是很清楚,曼殊是曼殊,昭月是昭月,眼前這個,隻是孩子。而昭月,眼裏潮濕終於聚成一泊,眼睛一眨就掉下來。

“母親,有哪裏和人不同?”

“清傲,小姐們都是有幾分傲的,但人家對下麵的人傲,她是對上頭傲。你知道,人骨子裏怎樣,一兩日看不出來,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太熟悉她。林家涵之——”

聽到這個名字昭月心裏頓時咯噔一下。涵之,慕之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