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溫潤的眼睛就很相信,她不舍得傷害珍惜過她的人。她杳無音信離開得太久就是傷害,這個想來她也會明白。
冬天,昭月果然有了消息。惜禾給池門城來了電話,說昭月給她去了信。她沒有任何人號碼,但是知道惜禾的地址,更知道池家的地址。惜禾將信的正文全部打出,郵發給男人。
沒有這封信,池門城甚至不知道她在離開之初就寫過一封信給他。寄自昆明,寄往連阜池家。她第一時間就怕他受傷,到了昆明第一時間寫信寄出。這第二封寫給惜禾,她對始末介紹詳細,包括給他的那一封。她說那封信裏讓男人隻當她是與從前一樣做長時旅行,想要他放心,也放她出去清淨。大伯的事加蘇寂月透露的池家家長的調查已經使她筋疲力盡,無力應對,所以選擇了做逃兵。
她不知道那一封信卻偏偏寄丟了!她以為男人一直在家裏,以為他過得好好的,所以從從容容在離開半年後才與惜禾聯絡,隻說將來會去找惜禾,卻沒寫明自己的地址。
「……我出身算不得優越,在方城什麼都不是;在李家經曆過那些事,必然也遭他們家人嫌惡;如今自己又不↙
在他眼裏,離家出走的孩子應該哄慰,而不是醞釀憤怒去責備,而眼前這個衣著土氣,臉色不善,滿臉胡茬的男人,顯然是典型的隻會用暴力對付妻兒的東方男人。昭月紅了眼睛,隻是搖頭。她不需要人保護,這個男人不會傷她。誰都可能傷她,他不會,他是她的丈夫。
聽懂那句英文的不止於女孩子,對麵的男人緊盯這個碧眼白膚的男子,眼裏沒有劍拔弩張的凶悍,卻是冷冰冰的敵意,隨口反問:“You protect her?”
這一問,連昭月都怔愣。音色沉沉,是預料中的聲音,但她從不知道他還會英文。一瞬間,隻覺他好陌生,形貌陌生,連言語都陌生。他從來矯健清朗,從不穿羽絨衣,慣常穿商務裝,冬天則毛絨大衣;但眼前這男人套的是灰撲撲的羽絨服,頭發未精心打理,發絲參差;更還有胡茬青黑且長,布滿住唇周及下巴,膚色由麥染上銅。從前他做她父親嫌不夠老,現在可夠了?看到他這樣的一身,人們怎能以為是“父親”找上門。他唯一沒變的大概隻有眼睛,眼神變幻莫測,冷如寒冰,又熾如烈火,而那對瞳孔映照的她,直發披垂,短棉衣,藍牛仔,雪地靴,總是那麼年輕美好。
昭月試著張唇,終是什麼都沒說,隻有眼睛紅著,像還沒挨批倒先委屈……
後來,後來他們離開了,男人懶怠跟其他人周旋,什麼話都沒再說,徑自牽著人離開,任由後麵的人怎麼問。洋人殷切,要跟來,昭月擺手製止,這是她與他之間的事。他帶她來到他入住的酒店。精致的套房,與他那反常的一身一點不搭。人們早習慣以貌取人,所以看他的目光總是異樣,看到她與他同行,更是注目。而別人怎麼想昭月已經管不了,坐在這暖氣十足的房間裏與他對峙,她隻覺額上發熱,難受。
已經僵坐了十幾分鍾。男人就那麼盯著人,盯得昭月脊背發麻,一動不敢動。額頭的汗終於就沁出,她忍不住抬手去拭,男人也終於開了口。
“你最初給我寫的信我沒收到。半年裏沒有人得到你半點音信。你以為我一直在家安安心心等著你是嗎?”
她以為他在家,以為他像她一樣生活照常是那麼理所當然?那就把事實說給她聽。他根本不知道她有過交代,隻道她負氣不回,發了瘋鐵了心遍天下找她。
男人目光如虎如狼,盯著她如盯著仇讎,盯著她哪怕一扇睫毛的顫動,何況是滿眼驚詫無措。她真的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她隻道縱使當初有交代這麼久沒有音信他也怒了,沒有想到,是他自始就沒有得到過音信,這不是惹怒,是傷害。她站起身,挪到他跟前,蹲跪下去,訥訥開口“我不知道會這樣……”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說什麼都已經傷害。
怒氣,要麼放在肚子裏自己將他們消化,一旦放出,如濤如洪。男人盯著人發頂,咬牙切齒:“還叫惜禾不要告訴我?大半年不回對你來說和以前每一次出門一樣平平常常?你過得心安理得,我卻像下了地獄!”一時失控,一把抓了她下巴,狠力托起要她看著自己。這一狠力把人原本幹燥的眼睛刹那間逼出眼淚。她驚慌,而他怒氣絲毫無減。男人雙眼已然通紅,此時此刻他腦袋裏滿是她給惜禾的那封信。什麼相忘於江湖,什麼愛是生的附麗,什麼照樣活得下去!她當然活得下去,活得好好的,還招了幾個癡情的去圍著她轉!
“陳昭月,在你眼裏,夫妻究竟算什麼?夫妻是要相濡以沫的,不是總拿來相忘的!或者你從來就沒把我當丈夫——不是你不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