腓特烈縱馬在沙地,膘肥駿馬重重地踩踏濺起無數細密的沙礫,他的心緒此時也如這些沙礫一般跳脫不安。
這次剿滅沙賊的主力軍並不是幽藍騎軍,而是第一次衝鋒準備斬殺林蕭一行不成,反而成為艾依達婭手下殘屍的麥格城騎軍。
他不憤怒於麥格城騎軍被那個笑時傾人國,冷時狠如狼的女人一擊殺之,對於他這樣驕傲的人而言,麥格城騎軍隻是勉強算是同袍的戰友而已,他們的死活根本不會引起他一絲的漣漪。
幽藍騎軍是大薩滿守護騎軍,屬於私人衛隊,人數一直限定在一千人,每一個騎兵戰士都是通過層層選拔,一路過關斬將,曆盡艱辛才得以入騎軍團中,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幽藍騎軍的選拔由於某些不為人知的原因,不允許任何功法修行者進入,所以從一開始這群騎兵便是以偏門武道為修習方式。
這種偏門武道的修習方式,便是幽藍騎軍三位副官之一的腓特烈都不清楚來源於世間哪一個境層。
然而這種偏門武道的修習成效驚人,若非幽藍騎軍有著“入幽藍騎軍,終生誓死”的強製命令,隨便放出去一個騎兵,配備上那套專門為幽藍騎軍對抗功法修煉者的裝備,完全是任何一個境層統治者所不容忽視的強大戰力。
腓特烈進入幽藍騎軍十五年,成為副官五年,執行秘密任務十九次,麵對的敵人有許多甚至根本不是荒族那些井底之蛙所能夠想象的強者,除了多年前一次任務中死傷四十多人以外,這些年來,幽藍騎軍未曾死過一人。
可是,他的眼眸略帶著一絲怒意,盯著突然出現在沙丘之上的一行人中那位麵色蒼白,笑容詭異的少年。
馬韁韁繩隨著他手指地拉扯微微向後,胯下駿馬呼哧著響鼻,有些不安地在爆裂的屍體殘肢前方停下。
腓特烈沉默著望著那堆已經看不出模樣的血肉模糊,想著這個多次執行極端秘密任務而不曾死去的人,就在前一刻,在他眼前,在他的同袍麵前,被一個看不出任何強大的少年詭異的爆裂成一堆慘烈地碎肉渣滓,連一聲慘叫都未能夠發出。
身後的幽藍騎軍沉默而怒意壓抑燃燒著看著前方的長官,等待著長官抬手,便衝上前去,將那個少年撕裂成一道道比碎末更加零碎的碎沫。
不知過了多久,腓特烈的目光從那血肉模糊之地緩緩向上移動,那雙平靜下來的眸子定格在前方拄著大馬刀麵目蒼白汗液流淌的少年身上。
林蕭實際上對於先前發生的一切,還處於某種懵懂之中,他從來就沒有遇見過今天身體這樣的詭異狀況,無論曾經在黑森林內如何的被那些憤怒嘶吼的巨獸追逐,幾次瀕臨死亡,都沒有在身體中發出這樣的顫抖。
他回轉過頭,沉默著望著前方的軍官,望著這個軍官眼中流露出的危險目光,漸漸皺起眉頭,那兩條清秀的眉尖深深地蹙成一個山川。
山川的眉形成的思索,與眼前的軍官無關,與軍官身後隨時可能爆發出火山噴發般暴烈殺意的騎軍無關。
他隻是單純的進行思索,思索這種顫抖的來源,來源於神秘的五大封印,還是那個每天早晨被師傅督促練習的別扭早操。
這種思考持續了很短的時間,便被打斷。
打斷的聲音平穩有力,語音短促清晰,隻有四個字,卻偏偏說出了極其壯烈的氣勢:
“殺——人——償——命!”
林蕭抬起眼,靜靜地看著這個開口說話的長官,緊鎖的眉頭稍稍鬆了鬆,有些詫異。
詫異於殺人者的說法,詫異於軍隊居然提出這樣一個根本不會為任何懂得軍隊承載道理的人所承認的規則。
他很想開口罵一句:滾你個蛋子。
可他不能開口,身子虛弱得隻有拄著大馬刀才能勉強站直,那種顫抖的力量似乎在爆發之後,將他全身的力氣全部抽光,現在別說開口罵人,甚至連呼吸都覺得艱難而無力。
腓特烈說完話,沒有抬手向前一揮,讓身後被怒火充斥著胸口間似乎要爆裂開的膨脹火藥般的騎兵們衝上去,而是跳下馬匹,從馬鞍側方的刀鞘中抽出一把碧色的彎月刀。
一步一腳印,一步一呼吸,速度平緩,麵容平靜地握著刀柄,橫在身前,走到林蕭身前一米處。
單挑?蛋疼!小爺現在別說打架了,就是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小爺自己還莫名其妙著呢。
林蕭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根本抵擋不住這個看起來沉默平靜持刀而來的軍官,可惜軍官是要他償命的,怎麼也不會讓他休息足夠了,再單挑吧。
就在這時,林蕭腳下忽然一股力道狠狠地將自己擊翻在地,然後一根長鞭像是蜿蜒盤繞枯樹的蛇,將自己向後拖拽了數米。
暈頭轉向,渾身乏力的抬起頭,目瞪口呆地望著那個站在原先自己位置的人,張嘴喊出聲,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的如同老式的鼓風機,隻有荷荷聲向外發出,別說一句話,就是一個字兒,都得不到完整的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