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與火在頭頂上方劇烈的燃燒,土與水在腳下泥濘難行。
少年的身子跌跌撞撞行進在這條陌生的路道。
清俊的麵龐在一次次仆倒又爬起的過程中,漸漸成為一張滿麵黑水橫流的表象。
那雙鑲嵌在臉孔的眸子,流溢出的光彩,早已晦暗無波。似乎這道在風火,土水中時而提速奔馳,時而減速凝思的身影,是一具消弭了魂魄的無魂軀殼。
低沉的哞哞叫聲在數十米外的前方,不耐煩地踢踏著腳下的泥濘。
那是一隻看不清模樣,隻有一片陰翳的淡黑色影子。
從其匍匐行進的姿勢,疑似頭部鼻翼處高高凸起的觸角,大約是一隻狀似犀牛的生物。
然而不知道經曆過怎樣複雜而險惡的過程,這隻從銀色喇叭山峭峭洞中一躍,再見新天的古怪生物,身上曾經濃鬱地死死鉗著少年神經元以用作窺視外間世界的濃鬱深沉黑色,已經清淡了許多。
甚至隱隱間有種隨時便會倒下的錯覺。
林蕭昏昏沉沉地在這片陌生的地域中行走,他不知道這一走到底走了多少日子,自己從幹悶的沙漠穿過莽莽草原,跋涉過突破雲霄的山巒......
各種各樣的生物在自己這一路上,紛至遝來,每一個都從眼眸中流露出饑餓,和可怕的猙獰情緒。
若不是前方這隻在沙漠深處,突然出現在自己與一條桶粗的巨蟒激戰......準確的說是被激戰的戰場上,挽救自己性命於危難中的黑影犀牛。自己大約早就死在了哪片無情的地域。
那時,自己已經發現,無法動用任何力量,除了自己的肉體抗擊打能力。
似乎,五大封印沉眠,連帶著小循環世界也關閉了循環口,所有的力量在自己清醒的那一刹,消失無蹤。
他沒有去自問這是何處,在黑色犀牛在他身前甩著頭,示意跟著它一直前行起,沒有選擇餘地的自己便開始了沉默跟隨。
這一路上,他多次遇險。
偶爾間歇的時候,他想起年幼時,父親給自己講過的一個關於唐僧的故事。
自己在這個陌生世界裏,似乎就是那個被妖魔鬼怪心心念念摩拳擦掌著想要吃掉的“唐僧”,否則怎麼會有數百隻不同的獸類同時向他嘶吼撲來,那流出的口水可以淹沒整座撒葉城。
他低聲喘了口氣,抬起頭,看著前方那隻焦躁不安的犀牛黑影,它身上在初見時濃鬱到比最深沉的黑夜還要黑的黑,已經淡了許多,似乎隻要在淡上少許,便能夠窺視到它內部的模樣。
然而,林蕭並不願意發生這樣的事情,因為一路上他早已發覺,犀牛黑影身上的黑,便是它力量的源泉。
它足夠強大。
如果它是一隻巨象,那麼那些前仆後繼而來的恐怖獸類,就是那小小的螞蟻。
它們都死在了它的強大之下,而它,也在弱小中被消減了實力。
這處泥濘之地,他們已經深入數十公裏,居然沒有出現一隻不長眼的獸類,甚至除了頭頂上空的風火燃燒的聲音外,死寂默然。
林蕭有點走不動道了,如果可以,他倒是非常想爬上犀牛黑影的身上。
可惜,犀牛黑影拒絕了他的請求。
“要不,我們歇歇吧。”他有氣無力對著在前方焦躁不安的犀牛黑影喊道。
他這一路上經曆了太多的殺戮和亡命掙紮,當然明白此時腳下這片死寂,隱藏著怎樣的危險,這危險甚至還要超過數百隻獸類同時進攻所帶來的恐懼。
然而,他實在沒有力氣向前在走動一步了。
泥濘的土地,每一腳踏下去,就是深深地坑,抬起腳就想拔蘿卜一樣,帶著泥的同時還得耗去很大的力氣。
犀牛黑影哞哞低沉吼了片刻,見林蕭始終不肯再走一步。
惱怒地甩了甩自己的頭,大踏步地向林蕭走回。
突然,它垂下頭,行走著的身子一動不動,似乎瞬間就化作石塊,了無意識。
林蕭啪地一聲跌坐在地上,拍著自己的胸,看著自己胸前消失了的五大封印。有些無奈地想到,沒有五大封印的自己,似乎根本夠不上一個有潛力的強者。
即便無魂者的身份,足夠讓很多人驚訝,可那依舊不夠。
沒有五大封印的護持,隻有一副鋼鐵軀體般身軀的自己,將如何在這片地域中活下去?
咕噥咕噥的泥泡聲在四周響起。
林蕭悚然一驚,驚懼地朝四周看去。
他回頭看向犀牛黑影,才發現它早已停止了動作,像一尊雕塑沉默地踏在土地上。
沒有巨大的生物出沒,也沒有強烈的光出現,隻有一片突然罩下來的黑暗。
一隻巨大的飛鳥撲棱著翅膀追逐著林蕭的身影,始終不放棄,就在飛入這片地域的那一刹,突然失去了前行的方向,猛地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