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姑一邊看著資料一邊問：“回老家？老家裏沒留多少親戚了，年長的不是沒了，就是隨著小孩到別處了，現在回去幹什麼？過年再說吧。”
趙曉馨抿抿嘴唇，道：“不是，那個啥，當年不是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插隊落戶嘛……那地方。老姑，我說的是那地方。”
老姑停住了手中的活，摘下眼鏡看著趙曉馨，沉默一會，道：
“你這孩子……又來消遣老姑了。”
趙曉馨不依不饒，說著：“老姑，你想不想回去？我陪你去，不讓家裏人知道，就咱倆。”
老姑搖搖頭，道：“也是，這麼多年了，有時候還真想回去看看，也不為見什麼人，那裏風景可真不錯，村子就挨著大山，山上的老林子裏以前還有狼，山裏泉子裏的水可甜，要是能去，咱就拉回一大桶，泡茶喝。”
趙曉馨聽老姑這麼說，心裏有了主意，道：“那老姑，咱生日就這麼過了，那天咱不跟家裏說，玩突然失蹤，然後去那地方看看，行不？老姑，都包在我身上。”
趙曉馨不等老姑多說，已經抓著包跳起來出門了，留得老姑自己在屋裏笑著搖搖頭。這大半輩子已經過去了，誰知道餘生還剩了十年還是二十年，年輕時候的事有時候覺得刻骨銘心，有時候又覺得無足輕重，老姑覺得自己生活得還不錯，雖然愛情未能如願，但是卻也找到了生活的意義。老姑有時候也會想，要是當初留在了那裏，生活又會怎樣？如果留下，便會有了留下的苦，說不定也會怨恨一輩子。
老姑想，回去看看吧，他也該變成老頭子了吧，千萬別踉踉蹌蹌駝著背，年輕時候他那麼高大結實，要是變成了小老頭，看著得多難受。
趙曉馨有她自己的計劃，帶老姑回去她不想驚動家裏人，她想去委托叔，讓叔開車送他們回去。趙曉馨給沈放打電話，沈放沒接，趙曉馨該明白的都明白，她也不再接著打，幹脆就等著沈放家樓下，沒有門禁卡，她就坐在小花壇邊上吹冷風。那些天她還幹等過三天，害怕這會不成。趙曉馨一直自詡雖然學習不好，但是毅力驚人，她想辦的事，再怎麼不要臉也會辦。
半夜，趙曉馨等到了沈放，沈放一身酒氣地站在她麵前，眼神卻是清明，看著趙曉馨，問道：“又沒錢吃飯了？”
趙曉馨搖頭，嚴肅道：“叔，你說實話，覺得我老姑值不值。”
沈放想了會才想起來她說的老姑是指誰，好像聽過那麼個故事，沈放道：“這是自己的事，外人沒法說。”
趙曉馨垂著頭背著手，腳尖踢踢地麵，道：“叔，你是不是嫌我特煩？”
沈放微笑著不說話，趙曉馨沒勇氣抬頭看他，接著說：“我知道我討人嫌，叔，我求你件事行不？要是叔答應了，我以後再也不來煩叔了。”
沈放饒有興趣地看著趙曉馨悲壯得跟什麼似的，道：“說吧。”
“我老姑要過六十大壽了，我想帶老姑回去看看，老姑也同意了，可不想驚動家裏人，不然有得說說道道了，叔，要是你有空，能不能開車送我們回去？”
沈放聽了，道：“找我用車？我讓司機開車送你們就行。”
趙曉馨搖頭，道：“叔，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麼？”
“就是……想讓叔去看看到底值不值。”
沈放看著她若有所思，趙曉馨連忙道：“就一天就成，叔就當旅遊去了吧，老姑說山裏風景不錯呢！”
最後，沈放點點頭，應下了。
他本是精明慣了的生意人，不接虧本的買賣，而偏偏在生活中，愚忠了愛情。原來世界上也有跟他一般癡傻的人，沈放想，去看看也好，看看別人愚忠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