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怎麼樣了?”
孫正林放下手裏的東西,沉默了會兒,又繼續埋頭收拾東西:“事情是定下來了,我就等著他何時開個口告知我們。”
我斜睨他一眼,低聲道:“你現在夠悶啊,耐心變好了,不錯。”
孫正林看看我道:“這樣來看吧,你要離開國子監,不同他說;他呢,也快走了,也不同你說,你們倆之間是肯定有什麼問題的。當然了,你要是覺得我是蠢貨,兩邊不討好那就算了。”
我將最後一摞書塞進箱子裏,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能有什麼問題?除了以後不能天天見麵,大家還是朋友嘛。再者說了,即便再好的朋友也不全是毫無保留,有點自己的心思也無可厚非。”
孫正林幹笑兩聲:“我說你這是給自己找托辭還是替成徽找的?頭次見你這麼——”他停停,接著說道:“寬容。”
我沒空理他,去收拾抽屜裏的小雜物。我眯眼瞧了瞧角落裏裝藥膏的小瓷瓶,孫正林忽道:“你同趙家那小子怎麼樣了?最近沒吵?說起來你要是真去了女學估摸著會很不方便,趙府離女學學堂的實在是太遠了。”
“你哪隻耳朵聽到我說要去女學了?”
“誒,你最近脾氣真是不好,我又招你了?”孫正林癟癟嘴,接過我遞去的零碎物件,往箱子裏擺,他忽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趙崇寧的祭日快到了!難怪你這麼反常!”
“喂!”我剛想示意他小聲些,便看得成徽已到了門口。
一身青灰的他坐在輪椅裏一點生機也沒有,他不進來,隻安安靜靜地停在了外麵。外麵的天色忽然陰沉下來,看樣子離下雨不遠了。秋風卷著他的衣角翻了個小邊,一片枯葉穩穩落在了他的膝蓋上。
孫正林蹲在地上整理箱子,沒有瞧見他。他看了一眼站在桌子後麵整理抽屜的我,冷著聲音慢慢道:“連永,走之前一起吃個飯罷。”
孫正林探出個頭去,驚道:“什麼?你請她吃飯不請我?”
成徽微微垂了垂眼睫,似乎當對麵這兩個發愣的人不存在一般,淺聲道:“抱歉,正林。”
【一三】所謂至交(下) ...
孫正林瞪著我,指了指成徽道:“他說請你吃不請我吃,沒聽錯麼……”
“一頓飯而已你至於麼?改日我有空了請你。”我斂斂神色,將抽屜裏最後一件東西放進箱子裏,對孫正林道:“箱子我先擱你這兒,過幾天我找人來搬走。”
他站起來斜了一眼成徽,輕飄飄道:“你們好吃好喝去吧……我孤家寡人默默上課去了。”
待孫正林走了,成徽依舊不動聲色,好像等著我在問他一般。偏偏我今天不想開口,平日裏說了太多話實在是覺得倦了。
我將箱子蓋合上,直接坐在了箱子上,和他這麼麵對麵僵持著。
外麵的風急了一些。
成徽終於開口道:“你先去睡會罷。”
我一時噎住,怎麼也沒想到他說這句啊!我閉目穩了穩神,回道:“沒事我還扛得住,你有什麼話先說,為你的錢袋子考慮我們就省略吃飯這個步驟好了。”
可他竟然固執起來,抿了抿唇道:“先去睡一會兒,到時候我喊你。”
但事實上我覺得很久沒睡這種飄的感覺挺好的,一不留神就滿腦子放空,什麼也不用想。唯獨心跳太快了些,讓人覺得有些發虛。
我想他興許有事要先忙,索性遂了他的願,起身到廣業堂後麵的休息室去了。
這時廣業堂人少,還能睡一兩個時辰。屋外有風,我蜷在小榻上閉眼打算眯瞪會兒,但睡得並不好,不斷有聲音往耳朵裏灌,腦袋裏全是漿糊。又不知過了多久,西齋的齋諭進來送了杯茶給我,我起來喝掉又問了下時辰,覺得還早便又躺下睡了會兒。
這一覺倒睡得挺沉,醒來時已到了下午。我很久沒吃東西,肚子咕咕叫,便忽然想起趙偱來。也不知我家少年有沒有告假歇在家裏,我坐在榻沿聽了一會兒風聲,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屋子的角落裏坐了一個人。
我嚇一跳,立刻灌了一杯冷茶壓驚。
成徽淺聲問道:“身體好些了麼?想吃些什麼?”
我抬手壓了壓眉骨,輕咳了一聲:“隨意。”
“好。”他淡淡應了一聲,自己便先出去了。
我望著門口的簾子有片刻的愣怔,然隨即又站了起來,跟著他往外頭走。出了過道,雨點忽然落下來,我又折回去取了一把傘,扶著他的輪椅背,問他要去哪兒。
他偏過頭回我道:“去國子監西邊那間酒肆罷。”
那間酒肆我不常去,因為格調實在與我勤儉節約的本質太不相符了,何況我平日裏並不怎麼喝酒。令我想不明白的是,成徽這種清心寡欲的人怎會突然要去酒肆這種地方?
酒肆裏的人不多,大約是還未到時辰。然剛坐下來一會兒,便看得外麵天色徹底暗了下去。天氣微冷,我要了一碗羊肉湯,稍稍喝了些酒。
成徽好幾次欲言又止,我看著周圍不斷多起來的人道:“你看我們吃完了占著座位也不好,外頭還下雨呢,你有什麼話快說,我還打算趁早去連翹那裏呢。”